恒温20℃的密室里，空气仿佛被凝固成透明的琥珀。维克拉姆站在防弹玻璃展柜前，戴着特制的碳纤维手套，指尖距离《梨俱吠陀》羊皮卷仅三厘米——这卷公元8世纪的手稿用喜马拉雅山羊皮制成，边缘用金线锁边，据说当年由三位婆罗门祭司耗时十二年抄写而成，是梅赫塔家族宣称“血脉神圣”的核心物证。
“扫描范围确定在第10卷第89首，”他对身后的古籍修复师阿肖克说，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气流扰动羊皮卷上脆弱的纤维，“启动多光谱扫描，包括紫外线和红外模式。”
阿肖克点点头，按下全息扫描仪的启动键。淡蓝色的光束从仪器顶端射出，像一只谨慎的手，轻轻覆盖住手稿上的梵文诗句。屏幕上，那些用炭黑墨水书写的字符被逐字解析，连笔尖划过的细微颤抖都清晰可见——维克拉姆认得这种颤抖，父亲阿尼尔在签署排污许可文件时，笔尖也会有同样的波动，像是在掩盖某种心虚。
“这段经文讲的是‘恒河的净化之力’，”阿肖克的声音带着敬畏，他擦拭这卷手稿己有十五年，“老爷每次参加宗教仪式，都会让我念这段。他说这证明我们家族与圣河的渊源是‘神授的’。”
维克拉姆没接话。他的目光落在屏幕边缘的一串模糊印记上，那是在普通光线下完全隐形的痕迹，只有在紫外线模式下才显出淡绿色的轮廓，像某种寄生在古老文字上的藤蔓。“放大那个区域，”他对阿肖克说，指尖在触控屏上划出一个方框，“对比度调到最高。”
图像放大的瞬间，维克拉姆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些印记不是自然形成的污渍，而是人为书写的符号——“铜矿渣十车，倾入河湾”“汞砂三筐，夜半月明时投之”，后面跟着一个潦草的签名，与家族博物馆里第一代族长的笔迹如出一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AI检测显示，书写这些符号的墨水成分与恒河下游的淤泥完全一致，其中还掺杂着0.3%的水银——正是12世纪孟买铜矿开采时的典型污染残留。
“这不可能，”阿肖克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后退一步撞到展柜，玻璃发出细微的嗡鸣，“婆罗门祭司绝不会用淤泥调墨水，更不会……记录这种亵渎圣河的行为。”
“但梅赫塔家的人会。”维克拉姆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那些符号，“你看这里，”他指向符号与经文的重叠处，“这些字符是后来添加的，笔尖力度比原文重得多，显然是有人刻意要让它们‘长’在经文里。”
就在这时，密室的厚重钢门突然发出“嗤”的泄气声，家族御用祭司夏马尔闯了进来。他穿着镶金边的橘红色僧袍，手里的檀香木权杖在防震地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杖顶的红宝石随着动作闪烁，像一颗愤怒的眼睛。
“维克拉姆少爷！你在做什么？”夏马尔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带着被冒犯的震怒，“这是用喜马拉雅圣山羊皮抄写的吠陀经！你用这种污秽的机器扫描它，是想引来神罚吗？”
维克拉姆侧身挡住屏幕：“夏马尔祭司，我只是在进行古籍数字化存档，这是父亲批准的项目。”
“批准？”夏马尔冷笑一声，权杖指向屏幕上的紫外线图像，“用紫外线照射神圣经文？你知道这在《摩奴法典》里是什么罪名吗？是要被剥夺种姓的！”他大步上前，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伸手就要拔掉扫描仪的电源插头，却没注意到地上蔓延的数据线——那是维克拉姆为了连接外部数据库临时铺设的，此刻像条银蛇，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脚踝。
“小心！”维克拉姆出声提醒，但己经晚了。
夏马尔的身体猛地向前倾斜，檀香木权杖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全息投影仪的控制台上。“啪”的一声脆响，控制台的线路瞬间短路，整个密室的光线骤然变暗，只有全息投影还在疯狂闪烁。
原本整齐排列的经文投影突然炸开，梵文单词化作无数发光的碎片，在空中旋转、碰撞、重组。维克拉姆和阿肖克都惊呆了——那些碎片最终竟拧成了双螺旋结构，像一条由古老文字编织的DNA链。更诡异的是，那些记录污染的绿色符号嵌在螺旋的节点上，随着旋转发出微弱的红光，仿佛在标记某种遗传缺陷。
“神啊……”阿肖克捂住嘴，手里的修复工具“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这是……这是湿婆的宇宙之舞！”
维克拉姆却想起普尔娜姆颈后的胎记。那个莲花状的褐色印记，在日全食来临前总会发烫，她祖母说那是“祖先的伤疤”，是“被写进血脉里的记忆”。他凑近漂浮的DNA投影，发现组成螺旋的每个“碱基”都是一个梵文词根：“污染”“谎言”“血债”“轮回”。
夏马尔从地上爬起来，僧袍的下摆沾满灰尘，他指着投影的手在剧烈颤抖：“看到了吗？这就是亵渎的下场！经文在向我们示警！”
“不，”维克拉姆摇头，指尖穿过光链，感受着那虚幻却真实的震动，“它不是在示警，是在诉说。”他调出AI生成的分析报告，“这些DNA链的长度，正好对应梅赫塔家族的历代族长在位时间。你看这个红色节点，”他指向其中一个闪烁的符号，“这是1897年，我们家族的铜矿第一次超标排污的年份。”
夏马尔的脸色从愤怒转为惊恐，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展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你在胡说！”他的声音失去了底气，“吠陀经是神圣的，怎么会记录这些……”
“因为书写它的人，首先是人。”维克拉姆打断他，目光落在屏幕上突然弹出的新检测结果上——羊皮卷的纤维中，除了水银和淤泥，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香精成分。AI数据库显示，这种香精来自1980年代孟买纺织厂女工常用的廉价香水，与普尔娜姆母亲的工牌样本完全匹配。
维克拉姆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呓语，那些断断续续的句子此刻终于串联起来：“她们在经文里藏了东西……纺织厂的女工……用香水做标记……”
夏马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抓起地上的权杖，再次砸向扫描仪。“砰”的一声巨响，投影瞬间溃散，密室重回昏暗。但维克拉姆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被亵渎的从来不是经文，而是那些用信仰掩盖罪恶的人。而启示，才刚刚开始。
阿肖克捡起地上的修复工具，声音带着犹豫：“少爷……我们还要继续扫描吗？”
维克拉姆看向窗外，日全食的阴影正在靠近，天空的颜色一点点变暗。“继续，”他的声音异常坚定，“把所有卷册都扫描一遍。我要知道，她们到底在经文里藏了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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