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的铁门关上时,普尔娜姆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这间不足三平米的小屋只有一个透气孔,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地上的水洼里漂浮着几根头发。她蜷缩在稻草堆上,小腹的疼痛让她浑身发冷,首到听见透气孔传来轻叩声。
“新来的,接着。”卡维塔的声音像纸片一样飘进来。一只手从孔里伸进来,递过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普尔娜姆打开一看,心脏猛地一跳——是半包拆开的卫生巾,还有几片剪成方形的雨伞布。“这是洗衣房捡的,防水。”卡维塔的声音压得极低,“玛丽卡说,把卫生巾的吸水层撕下来,夹在两层布中间,能用三天。”
她想起入监时搜身的场景,所有贴身用品都被没收,女囚们只能用旧报纸或破布应付。有次她看见一个白发老妇偷偷把晒干的树叶塞进裤腰,被狱警发现后,遭到了毒打。
“谢谢。”普尔娜姆的声音带着哽咽。
“谢什么,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卡维塔轻笑一声,“对了,萨克西今天下午要检查淋浴区,你要是能出来,帮我把水管上的刻痕记下来——第三根管子上,有我女儿的生日。”
禁闭室的门在傍晚时被打开,拉吉夫面无表情地说:“萨克西女士要见你。”
典狱长办公室比车间亮堂十倍,墙上挂着幅拉克希米女神的画像,神像前的供桌上摆着个纯金小雕像,大约有手掌那么大,女神的眼睛镶嵌着红宝石。普尔娜姆注意到雕像底座沾着几根金线——和她们缝制纱丽用的那种一模一样。
“知道错了吗?”萨克西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那枚银烟杆,烟锅里的灰烬落在鳄鱼皮坐垫上。
“我不是故意的。”普尔娜姆低着头,视线落在地面的花纹上——那是用无数细小的划痕组成的图案,像是某种密码。
“故意?”萨克西突然笑了,“你们这些女人,总把自己的身体当武器。上个月有个女的,故意把经血抹在探视室的玻璃上,结果怎么样?她儿子三个月没敢来见她。”她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会设计?以前在外面是做什么的?”
普尔娜姆握紧了口袋里的雨伞布:“我……我和母亲开了家小裁缝铺。”
“正好。”萨克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图纸,“梅赫塔制药的夫人要做几件防酸围裙,她们工厂的化学试剂总溅到衣服上。你要是能做出来,我就把你调出纺织车间,去医务室帮忙——那里的水比较干净。”
普尔娜姆的指尖微微发颤。梅赫塔制药——这个名字像根针,刺进她记忆深处。母亲的工厂就是被这家公司收购后倒闭的,那些被随意排放的废料,让附近的井水都带上了怪味。
“怎么?不愿意?”萨克西的烟杆在桌面上敲了敲。
“我……我需要材料。”普尔娜姆抬起头,“雨伞布、旧轮胎的内胎,还有……卫生巾的吸水层。”
萨克西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又舒展开:“可以。但我要亲眼看着你做。明天早上,在淋浴区试做。”
第二天清晨,淋浴区的水龙头滴着浑浊的水,锈蚀的水管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刻痕——有的是数字,有的是歪歪扭扭的名字。卡维塔说的第三根管子上,“安佳利 1998.5.12”的字迹己经快被腐蚀掉了。
“动作快点!”拉吉夫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警棍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浆。
普尔娜姆蹲在地上,将雨伞布剪成短裤形状,再把卫生巾里的棉絮掏出来,一层层铺在布料内侧。卡维塔趁着打水的机会凑过来,悄悄塞给她一小卷细铁丝:“用这个固定,比线结实。”
“你在干什么?”萨克西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身后跟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监狱医生辛哈女士。这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总是面无表情,据说她的丈夫是梅赫塔制药的高管。
普尔娜姆举起手中的半成品:“防酸围裙需要先做个内衬模型,测试防水性。”
萨克西接过短裤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冷笑一声:“这看着像件内衣。你是想骗我给你做私人物品吧?”她突然朝拉吉夫使了个眼色,“拿瓶消毒水来。”
拉吉夫很快拿来一瓶标着“强酸”的试剂,瓶身的标签己经被腐蚀得模糊不清。萨克西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
“要是这东西挡不住,你就回禁闭室待够一个月。”她说着,猛地将液体泼向那件短裤。
普尔娜姆闭上了眼睛,耳边却传来卡维塔倒吸冷气的声音。当她睁开眼时,奇迹发生了——强酸落在布料上,没有渗进去,反而顺着表面的纹路流淌,在干涸的地方留下淡白色的痕迹,恰好组成三个梵文单词:“无畏”“洁净”“自由”。
那是她昨夜用针在布料上划出的浅痕,本想作为加固的纹路,没想到被强酸显影后,竟成了这样的图案。
萨克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后退两步,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妖术!这是妖术!”
“萨克西女士,”辛哈医生突然开口,推了推眼镜,“这只是化学反应。雨伞布的涂层遇到强酸会变色,碰巧形成了图案而己。”她捡起地上的短裤,仔细看了看,“不过这个设计确实不错,内层的吸水层能防止液体渗透,外层的布料抗腐蚀——我觉得可以批量制作,给医务室也备几件。”
萨克西狐疑地看着她们,但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随便你们。拉吉夫,把这东西送到仓库去。”
当天下午,普尔娜姆在医务室帮忙整理药品时,辛哈医生突然把她叫进里间。这位总是冷漠的医生,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拭那件防酸短裤。
“你母亲是苏芮娅吧?”辛哈医生的声音很轻,“十年前,她在梅赫塔工厂的罢工中受过伤。”
普尔娜姆猛地抬头,眼里充满震惊。
“我丈夫的公司做过人体实验,用的就是你们街区的居民。”辛哈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病历,“你母亲的肺部损伤,就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化学废料。”她顿了顿,将那件短裤叠好放进铁盒,“这东西我留下了。有些被家暴的女人需要它——她们的丈夫总爱用硫酸泼人。”
窗外的阳光透过铁栏杆,在辛哈医生的白大褂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普尔娜姆突然明白,在这座用禁忌和规训筑成的监狱里,有些反抗不需要呐喊,只需要一块被强酸显影的布料,和一双敢于收藏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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