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车间的金线越来越少了。卡维塔说，萨克西把大部分材料都送到了“特殊订单”车间——那里的女囚专门为官员家属制作衣物，据说能换来减刑的机会。
“昨天我看见拉吉夫往萨克西的车里搬箱子，上面印着梅赫塔制药的标志。”卡维塔把一团纱线塞进普尔娜姆手里，“里面肯定不是衣服。”
普尔娜姆的指尖缠着纱线，心里却在想辛哈医生的话。母亲总说，当年工厂的排污管被偷偷改道，首接通向恒河，那些废料里混着实验用的药剂，导致下游的村民得了怪病。她被捕前藏在纱丽里的坐标，就是排污口的位置。
“新来的，过来。”拉吉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萨克西女士要你去办公室一趟，说有新的设计图纸。”
典狱长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和雪茄混合的气味。萨克西正对着电话说着什么，脸上堆着罕见的笑容：“是的，夫人，那件披肩的钻石都按您的要求镶好了……放心，绝对是监狱里最‘洁净’的人做的……”
普尔娜姆注意到办公桌的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个红色封皮的本子，封面上印着“月经登记册”几个字。这是监狱的规矩，每个女囚都要在本子上记录周期，萨克西说这是为了“方便管理”。
“来了？”萨克西挂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张图纸，“梅赫塔夫人要件晚礼服，裙摆要用感光布料，在灯光下能显出星图。”她把图纸推过来，“三天内做好，做好了，我让你去探视室见个人。”
普尔娜姆的心脏猛地一跳：“见谁？”
“你母亲。”萨克西笑得像只猫，“她上周来探视了，说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图纸上的星图很复杂，普尔娜姆的视线却落在纸页边缘——那里有块淡淡的水渍，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泡过。她突然想起辛哈医生的铁盒，想起那些用经血和铁锈混合的液体……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型。
回到车间时，她立刻找卡维塔要了根缝衣针。“你要干什么？”卡维塔警惕地看着她。
“我要记点东西。”普尔娜姆从鞋底抽出一张藏好的草纸——这是她偷偷从厕所捡的，“用墨水写会被发现，但用这个……”她刺破指尖，将血珠滴在草纸上，再混入一点从栏杆上刮下的铁锈粉末，“辛哈医生说，铁锈和血混合，遇到汗水会变色。”
卡维塔的眼睛亮了：“你想记什么？”
“我看见萨克西的抽屉里有账本。”普尔娜姆的血珠在草纸上晕开，“她用我们的劳动换了多少好处，卖给梅赫塔制药的‘特殊材料’是什么，都记在里面。”她用针蘸着血锈混合液，在草纸背面写下一串数字——那是她刚才瞥到的登记册页码，“还有那个月经登记册，肯定有问题。”
接下来的三天，普尔娜姆白天缝制那件晚礼服，夜里就着月光在草纸上记录。她把萨克西的通话内容、拉吉夫搬运的箱子数量、甚至特殊订单车间的用电量都记了下来，用的全是血锈墨水。那些字迹在干燥时几乎看不见，只有沾到汗水或水汽才会显形。
第三天傍晚，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把缝好的晚礼服送到办公室。萨克西正对着镜子试戴一条金项链，那链子的款式和辛哈医生抽屉里的一模一样。
“做得不错。”萨克西瞥了眼礼服裙摆，在台灯下，那些用荧光线绣的星图果然闪烁起来，“说吧，想什么时候见你母亲？”
普尔娜姆的手悄悄按在口袋里的草纸：“我想现在就去。”
“急什么？”萨克西突然冷笑一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的设计图呢？我听说你这几天一首在画东西。”
普尔娜姆心里一沉，她忘了拉吉夫一首在监视她。“只是些草稿……”
“拿来！”萨克西的声音陡然严厉。
无奈之下，普尔娜姆只能把那张草纸递过去。萨克西展开纸，皱起了眉头：“这上面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被汗水弄模糊了。”普尔娜姆故意擦了擦额头，几滴汗落在纸上。
奇迹发生了。随着汗水晕开，那些用血锈写的数字和文字渐渐显形，组成了密密麻麻的账目：“3月5日，送梅赫塔家钻石项链一条，换减刑单三张”“4月12日，月经登记册复印本一份，收现金五万卢比”“特殊订单车间：每月向工厂输送‘实验材料’十人”……
萨克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一把将草纸揉成一团，抓起桌上的打火机。“你敢算计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火苗舔舐着草纸，很快燃起黑烟。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监控屏幕突然闪烁起来。那是个老式的CRT显示器，平时用来监视车间。此刻，燃烧的草纸产生的烟雾飘到屏幕前，在静电的作用下聚成一团，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人形——那是个手持羽毛笔和账本的神像，正是印度教掌管记录善恶的会计女神Chitragupta。
“天啊……”萨克西吓得扔掉了打火机，打火机撞在拉克希米黄金神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监控屏幕上的烟雾神像越来越清晰，女神的眼睛似乎在盯着办公桌抽屉里的月经登记册。普尔娜姆突然明白，那不是神罚，而是辛哈医生——她早上说过，监控线路和医务室的设备相连，或许是她在远程操作。
“拉吉夫！拉吉夫！”萨克西尖叫着扑向电话，却被地上的电线绊倒。她的头撞在桌角，那尊黄金神像掉在地上，底座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填充的棉花——里面塞着几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囚们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梅赫塔制药的厂房前，眼神空洞。
普尔娜姆捡起一张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18年3月15日。那是母亲工厂倒闭的日子。
“把这些都收起来。”辛哈医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萨克西女士，你的账目我己经复印了一份，交给了监狱管理局。”她顿了顿，看向普尔娜姆，“你母亲在医务室等你，她带了个重要的东西。”
烟雾渐渐散去，监控屏幕恢复了正常，显示着纺织车间的画面——卡维塔正带领女囚们将金线缠在铁栏杆上，那些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条条挣脱束缚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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