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被雷声惊醒,看见江雪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个相框。
闪电照亮她的脸时,我看见相框里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臂弯里搂着扎马尾的女孩,两人身后是排摆满标本瓶的架子。
“他是我师兄,” 她的声音被雷声劈得七零八落,“三年前解剖的时候,被福尔马林熏倒了,再也没醒过来。”
相框上的玻璃映出她的脸,和照片里的女孩重叠在一起,像幅被雨水打湿的画。
雨点敲打着窗户,像在数着什么。
她把相框放回书架最高层,踮脚时家居服的领口敞开,露出道浅浅的疤痕,像条没愈合的伤口。
我突然想起停尸房里那具溺水者的肺,胃里一阵发空。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冰箱上贴着张便签,字迹冷硬得像手术刀:“剩下的日子不用来了,工资转你卡上。”
旁边放着串钥匙,钥匙扣是个小小的骷髅头,眼眶里镶着两颗红珠子。
我收拾东西时,看见地下室的铁箱己经锁好了,里面的骨架被重新裹进报纸,像个被藏起来的秘密。
黑猫蹲在标本柜上,尾巴扫过装着智齿的玻璃瓶,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走到门口时,我看见厨房的窗台上,那瓶绿水还放在那里,阳光照进去,里面的蓝藻像团活着的绿雾。突然想起她昨晚说的话,喉咙发紧。
发动摩托车时,后视镜里映出别墅的白墙,江雪站在二楼窗口,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我拧油门的瞬间,看见黑猫从窗口跳出来,落在她脚边,尾巴尖对着我,像在告别,又像在驱赶。
路过菜市场时,卖鱼的摊贩还在吆喝,冰面上的鱼眼圆睁着,像两汪浑浊的水。
我突然想起江雪说过的话,猛地调转车头,朝着城郊的生物试剂公司开去。
仓库的卷闸门拉起时,扬起的灰尘里,我看见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打包泡沫箱,箱壁上的骷髅头标签在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江医生订的防腐液到了吗?” 我问他时,指尖还在发烫,像沾着没擦干净的碘伏。
男人抬头看了我一眼,推了推眼镜:“早就发过去了,她说要给新标本用。” 他指了指墙角的铁架,上面摆着个崭新的亚克力罩,“她说要垫三层防震棉,这次的标本很珍贵。”
我盯着那个透明的罩子,突然觉得喉咙里全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疼,后视镜里的仓库越来越小,像个被遗忘的铁盒子。
路过那片荒草丛生的湖边时,我停下车。
湖水绿得发黑,岸边的芦苇在风里摇摇晃晃。
我从包里拿出个玻璃瓶,蹲下身舀了半瓶湖水。
阳光照在水面上,碎成片晃眼的金,像极了那天在温泉池里,我看见的液态黄金。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陈旺发来的消息,后面跟着串龇牙的表情:“兄弟,听说你被锦鲤大人开除了?下次再去吃菌子记得叫我,还是我请!”
我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突然笑出声。
风卷着芦苇的影子掠过湖面,玻璃瓶里的绿水晃出圈涟漪,像条藏在深处的鱼,终于露出了尾巴。
摩托车驶过桥头时,后视镜里的湖光突然碎成一片金箔。
我捏着那瓶绿水的手指发紧,瓶壁上凝着的水珠滑进袖口,凉得像贴了块冰。
路过警局时,看见张队正指挥辅警搬文件箱。
他衬衫领口沾着片油渍,走路时左肩微微下沉 —— 大概还没从被我当 “海草” 镇压的伤里缓过来。
他瞥见我时,眉头拧成个疙瘩,手里的文件夹 “啪” 地拍在车盖,声音隔着马路飘过来:“林响?你小子还敢在这晃悠?”
我油门拧得飞快,后视镜里的蓝色警灯越来越小。
风灌进耳朵时,突然听见陈旺在医院说的话:“那女的后来去看你了,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捏着个装三文鱼的冰袋。”
摩托车在生物试剂公司门口熄火时,我看见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对着辆黑色越野车说话。
车窗降下,露出江雪的侧脸,她手里攥着串钥匙,骷髅头吊坠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红。
“这批标本瓶的密封性不好,” 她的声音冷得像碎冰,“上次装的鱼鳔己经开始氧化了。”
男人递过去个泡沫箱,她接过来时,我看见她手腕上缠着圈纱布,白得刺眼。
越野车发动的瞬间,我突然冲过去按住引擎盖。
金属的温度烫得手心发麻,她摇下车窗的动作顿了顿,瞳孔里的光冷得像手术刀:“你想干什么?”
“那瓶湖水,” 我的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芦苇,“里面的蓝藻毒素……”
她突然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比手术刀还锋利:“你在查我?”
她推开车门,手里的泡沫箱 “咚” 地砸在地上,露出里面层层包裹的锡纸,“还是觉得锦鲤大人该住在清水里?”
锡纸揭开时,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涌出来。
里面是个玻璃瓶,泡着半透明的鱼鳔,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像块凝固的闪电。
“这是从水库捞的,” 她的指尖敲着瓶壁,“里面的神经毒素能让鱼变成浮尸,漂在水面上像片叶子。”
我盯着那片蓝,突然想起湖边那个装着骨灰的陶罐,喉咙里全是湖水的腥气。
她弯腰捡起泡沫箱时,我看见她耳后的朱砂痣,被冷汗浸得发亮。
“滚。” 她的声音裹着冰碴子,“再跟着我,就把你也泡进福尔马林里。”
越野车绝尘而去时,轮胎卷起的石子打在我脚踝上,疼得钻心。
我蹲在地上,看着那瓶绿水在阳光里晃出片浑浊的绿,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总戴橡胶手套 —— 不是怕沾血,是怕留下指纹。
回到出租屋时,手机提示收到笔转账,备注写着 “保姆工资”。
点开江雪的微信头像,还一片漆黑,像她实验室里最深的冰柜。
我盯着对话框里那行 “锦鲤大人” 的傻话,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陈旺打来电话时,背景音里全是麻将牌的碰撞声:“兄弟,听说你从锦鲤大人那毕业了?晚上出来喝酒,我请你吃见手青!”
我挂了电话,把那瓶绿水倒进下水道。
水流漩涡里,蓝藻打着转消失不见,像个被冲干净的秘密。
窗外的霓虹灯照进来,在墙上投出片晃动的红,像块没擦干净的血渍。
半夜被渴醒时,看见手机屏幕亮着,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西个字:“别多管闲事。”
发信人的头像是片湖水,绿得发黑。
我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江雪站在标本柜前的样子,她指尖划过的颅骨眼窝,像两汪永远填不满的深潭。
冰箱里还剩半瓶啤酒,喝下去时,满嘴都是湖水的腥气。
第二天我去警局,张队正对着份尸检报告皱眉。
看见我时,他出人意料的没赶我走,还把报告推过来。
上面的照片里,死者的肺呈诡异的青紫色,像泡在蓝藻水里的海绵。
“这是湖边捞上来的流浪汉,” 他指着报告上的毒素分析,“胃里有大量蓝藻,和去年那个女孩的情况一样。” 他的指尖敲着照片边缘,“江医生说这是自然现象,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盯着照片里的肺,突然想起江雪处理鱼鳔时的侧脸,喉头发紧。
张队递给我杯热茶,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你上次说看见她家里有人类骨骼标本?”
茶杯摔在地上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没有…… 我记错了……”
跑出警局时,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路过那家生物试剂公司,看见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辆面包车上搬箱子,骷髅头标签在阳光下晃出片惨白的光。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里,我听见手机在响,是陈旺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兄弟,我好像又中毒了…… 看见好多鱼在天上飞…… 还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拿着刀在追我……”
我油门拧到底,风灌进耳朵时,突然看见后视镜里有辆黑色越野车,骷髅头钥匙扣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红,像两颗没愈合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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