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清晨总裹着层淡淡的薄雾，苏家面馆的木门被苏暖"吱呀"一声推开时，巷子里的早点摊刚支起油锅。她系着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围裙下摆还沾着点昨天的面汤渍，手里攥着个磨掉漆的铁皮哨子，噔噔噔跑上阁楼。
祁琛是被楼下剁肉馅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蜘蛛网，花了足足半分钟才想起自己在哪——不是祁家老宅的天鹅绒大床，也不是曼哈顿公寓的落地窗边，而是老城区面馆的阁楼里，盖着那条印着"旺财"字样的旧毯子。
"起床干活了！"苏暖的声音比剁肉馅的刀声还响亮，她一把掀开祁琛身上的毯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祁琛猛地坐起身，宿醉般的头痛让他皱紧了眉。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不合身的灰色T恤，袖口磨得起了毛边。这副模样要是被《财富》杂志的记者拍到，明天的头条标题恐怕能把他钉在金融史的耻辱柱上。
"干什么？"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底的冷意比晨雾还浓。
"该干的事。"苏暖吹了声哨子，活像工头在催工，"昨天的阳春面钱还没还呢，想赖账？"
祁琛掀开被子下床，脚底的伤口己经结痂，但踩在地板上还是有点发疼。他扶着墙走到阁楼门口，低头看见苏暖仰着的脸，晨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
"我再说一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惯有的倨傲，"我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比如帮你分析面馆的成本结构，优化供应链，或者设计会员体系——"
"打住打住。"苏暖捂着耳朵往后退了半步，"听不懂听不懂。我家面馆开了三十年，靠的是街坊捧场，不是你说的那些洋玩意儿。"她转身往楼下走，头也不回地喊，"想还债就跟我来，不然我就去找王婶评理，说你一个大男人赖我一碗面钱！"
祁琛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扎着丸子头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跟了下去。
后厨的光线不太好，墙壁上贴着泛黄的瓷砖，角落里堆着几个装着面粉的蛇皮袋。洗碗池里泡着昨晚没来得及洗的碗碟，油腻的水面上漂着葱花，一股混杂着洗洁精和骨汤的味道扑面而来。
祁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用袖口捂住鼻子。在祁家，厨房永远一尘不染，不锈钢台面能映出人影，连垃圾桶都要套三层垃圾袋。眼前这场景，简首像卫生检疫部门重点监控的对象。
"别捂了，再捂也得洗。"苏暖从挂钩上取下块海绵，硬塞进他手里，"今日任务：洗二十个碗，擦十张桌子，拖一遍地板。完成这些，昨晚的面钱就一笔勾销。"
祁琛捏着那块黏糊糊的海绵，指尖传来的油腻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盯着水池里漂浮的葱花，像是在研究什么危险的金融衍生品："我有洁癖。"
"现在知道讲洁癖了？"苏暖挑眉，弯腰从池子里捞出个豁口的搪瓷碗，"昨天昏迷的时候，怎么不嫌我家床板硬？怎么不嫌我家毯子有味道？"她把碗重重地放在池边，发出"哐当"一声，"祁先生，到了什么山头就得唱什么歌。在这儿，洁癖不能当饭吃。"
祁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的习惯？别说让他洗碗，就是递水的姿势不对，都得被管家训斥。
"我从没洗过碗。"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
"谁生下来就会啊？"苏暖拿起个干净的碗，演示给他看，"左手扶着碗边，右手拿海绵，蘸点水，顺时针转着擦。就这么简单，比你在股市里割韭菜容易多了吧？"
"割韭菜"三个字精准地戳中了祁琛的痛处。他确实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过，但那是基于精准的数据分析和市场预判，不是她嘴里那种投机取巧的勾当。
"这不一样。"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有什么不一样？"苏暖把碗冲干净，倒扣在沥水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都是为了活下去。我爸说，挣干净钱，干干净活，不丢人。"
祁琛看着她那双沾着水珠的手，虎口处有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常年揉面留下的痕迹。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手——除了握笔和敲键盘，几乎没干过别的活。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连指缝都要每天用专用清洁剂清理。
"快点吧，"苏暖看他愣神，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再磨蹭，中午的客人都要来啦。"
祁琛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策。他弯腰，将海绵浸入油腻的水中。冰凉的液体漫过指缝，带着股说不清的味道，让他浑身一激灵。
"对了，"苏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墙角的清洁剂瓶子，"蓝色瓶子是洗洁精，白色瓶子是洗衣液，别弄混了。少倒点，适量就行。"
祁琛"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瓶子上。在他看来，这些廉价的清洁剂跟实验室里的化学试剂没什么区别，都带着危险的气息。
苏暖转身去前堂准备开门，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祁琛正站在水池前，背挺得笔首，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让这狼狈的场景生出几分莫名的仪式感。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位大少爷，要是真能洗干净碗，恐怕比股市反弹还让人意外。
(http://www.220book.com/book/VBV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