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轰！轰！轰——！！！”
毁灭的雷鸣连绵不绝，每一次爆炸都仿佛在心脏上擂鼓！大地在哀鸣，教堂在颤抖！地下室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顶部的灰尘、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呛得人无法呼吸。
巨大的震动让沈炼踉跄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差点脱手。他狭长的眼中，那浓烈的杀意被突如其来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所取代。炮击！如此规模！如此猛烈！绝非小股部队袭扰！是日本人打过来了？！计划被打乱了！
这短暂的失神，对萧之山而言，是地狱门口的一线生机！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瞬间压倒了右膝粉碎的剧痛！在沈炼被炮火震动、心神失守的刹那，萧之山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他唯一能动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抓向地上散落的一块边缘锋利的、巴掌大的水泥碎块！
没有时间瞄准！没有时间思考！完全是凭借无数次解剖练就的本能和对人体构造的深刻理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块锋利的碎块，狠狠掷向沈炼的左腿——他那条之前被解剖锥刺穿了委中穴、此刻明显微跛的伤腿！
目标——膝弯内侧！委中穴的更深层神经丛！旧伤所在！
快！准！狠！
“噗嗤！”
锋利的碎块如同死神的獠牙，精准无比地再次深深嵌入了沈炼左腿后侧那还未愈合的伤口之中！甚至比上一次更深！首接刺入了脆弱的神经束！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撕裂了炮火的轰鸣！沈炼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一僵！左腿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淹没了他的理智！他再也站立不住，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地！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落！
机会！
萧之山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右膝传来的、几乎让他晕厥的剧痛，左手在地面狠狠一撑，身体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向前猛扑！目标不是沈炼！而是地上那把光秃秃的、只剩下黄铜刀身的匕首！
他抓住了冰冷的刀柄！没有刀柄末端的紫檀木，握起来有些别扭，但那股锋锐的杀意却丝毫未减！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跪倒在地、因剧痛而面孔扭曲的沈炼！晚秋空洞的眼窝！顾清如青灰濒死的面容！苏曼卿决绝吞下证据的惨笑！所有的恨意在此刻凝聚成毁灭的火焰！
“沈炼！偿命来！”萧之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拖着完全废掉的右腿，用左手紧握匕首，朝着沈炼的心口，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去！
沈炼虽然剧痛钻心，但野兽般的本能还在！在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他强忍着非人的痛楚，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同时，那条还能动的右腿如同铁鞭般向上狠狠踢出！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萧之山的胸口！
“噗！”萧之山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仿佛被巨锤砸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被巨大的力量踹得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堆放杂物的墙角！腐朽的木箱被撞得粉碎！怀里的显微镜也滚落出来！
匕首再次脱手！
沈炼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左腿的剧痛和神经麻痹让他根本无法发力。他怨毒地盯着墙角吐血不止、奄奄一息的萧之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疯狂的杀意。他伸手摸向腰间——那里，还有一把备用的、小巧的掌心雷手枪！
必须立刻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然后…挖开那个女人的肚子，取出胶卷！在局势彻底失控前离开南京！
然而，头顶的炮击越来越猛烈！巨大的爆炸声仿佛就在教堂附近响起！整个地下室如同筛糠般剧烈摇晃！顶部的裂缝迅速扩大！大块大块的水泥和砖石开始剥落！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仿佛天崩地裂！教堂穹顶的一部分，在重炮的连续轰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巨大的石块混合着扭曲的钢筋，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下来！目标，正是地下室入口处的石阶和上方布道台的位置！
地动山摇！烟尘冲天！
巨大的冲击波和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席卷了整个地下室！入口瞬间被倾泻而下的巨石和废墟彻底封死！隔绝了最后的光线！也将沈炼和萧之山三人，彻底困在了这摇晃欲坠、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死亡囚笼之中！
“咳咳…咳咳咳…”萧之山被震落的灰尘呛得剧烈咳嗽，胸口和右膝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他挣扎着抬起头，在弥漫的烟尘中，借着打火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苏曼卿之前掉落的，被他摸到），看到入口方向己经被巨大的石块和扭曲的钢筋彻底堵死！沈炼的身影被淹没在翻腾的烟尘中，生死不明。
“苏…苏记者…”萧之山艰难地挪动身体，朝着苏曼卿之前倒下的方向爬去。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萧…萧顾问…”黑暗中传来苏曼卿虚弱而痛苦的声音。她似乎被震落的杂物砸中了，声音带着痛楚，但还活着。“我…我在这里…”
萧之山循着声音爬过去，摸到了苏曼卿的手臂。她似乎被一根掉落的木梁压住了腿。
“顾…顾法医呢？”苏曼卿喘息着问。
萧之山的心猛地一沉！他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扫视着弥漫烟尘的地下室角落。终于，在靠近电台桌子的地方，看到了顾清如的身影。
他依旧昏迷着，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块从顶部震落的、足有脸盆大小的水泥块，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胸口…
鲜血，正从他身下缓缓洇开，染红了冰冷的水泥地面。
顾清如…牺牲了。
最后的守护者，倒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巨大的悲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萧之山的心上。他死死咬着牙，才没有让痛苦的呜咽冲破喉咙。晚秋…顾清如…都走了…为了同一个真相，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苏曼卿也看到了，声音带着哽咽。
“走…”萧之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嘶哑而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能倒下！顾清如用生命换来的电台己经发出了消息！苏曼卿吞下了最关键的证据！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带着这些…走出去！
他挣扎着，用左手推开压在苏曼卿腿上的木梁（幸好不算太重），将她扶起。苏曼卿的腿似乎被砸伤了，一瘸一拐。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出口！”萧之山喘息着，将打火机递给苏曼卿。火苗己经极其微弱，随时可能熄灭。
苏曼卿忍着腿痛，举着微弱的火苗，在弥漫的烟尘中艰难地搜寻。地下室唯一的入口己被彻底封死。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地面是硬实的地基。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这里！”突然，苏曼卿发出一声低呼！她在堆放杂物的最里面墙角，发现了一处异样！那里的墙壁似乎不是实心的，而是用木板和破旧的圣像画草草封住的一个…洞口？木板己经腐朽，被刚才剧烈的震动震开了更大的缝隙！
萧之山立刻爬过去。他用钢筋撬开松动的木板和画框。后面，赫然是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阴冷、带着浓重泥土和铁锈味道的气流从洞里涌出！
是废弃的下水道？还是以前教会挖的秘密通道？
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快！进去！”萧之山没有丝毫犹豫。他先将那台沉重的显微镜艰难地塞进洞里，然后扶着苏曼卿，让她先钻了进去。
“萧顾问…你的腿…”苏曼卿担忧地看着他完全废掉的右腿。
“别管我！快走！”萧之山低吼道。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顾清如倒下的地方，眼中是刻骨的悲痛和决绝的誓言。然后，他拖着完全无法用力的右腿，用左手和左腿支撑着，极其艰难地爬进了那个狭窄、黑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
“哗啦——轰隆！”
身后传来更剧烈的坍塌声！地下室顶部再次发生大规模塌陷！巨大的石块彻底淹没了顾清如的遗体，也彻底堵死了他们刚刚离开的角落！
烟尘弥漫，将最后一点打火机的微光也吞噬了。
黑暗中，萧之山和苏曼卿趴在冰冷、潮湿、散发着腐臭的狭窄通道里，听着身后那如同坟墓封土般的轰鸣声，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深的窒息感和前路未卜的迷茫所取代。
通道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不知是生路还是另一个绝境。
“咳咳…”苏曼卿在黑暗中发出痛苦的咳嗽，她吞下的金属暗格和胶卷显然让她非常不适。
萧之山喘息着，全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但他紧紧握着苏曼卿冰凉的手，声音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走…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出去！”
两人在狭窄、湿滑、弥漫着恶臭的通道中，开始了艰难的爬行。身后是战友的坟墓和坍塌的教堂，前方是未知的黑暗深渊。头顶，毁灭的炮火仍在轰鸣，如同为这座沦陷前夕的古城，奏响的末日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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