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
雷豹的怒吼如同受伤猛虎的咆哮，瞬间撕裂了后巷死寂的空气！他将萧之山猛地推向旁边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后，自己则如同出膛的炮弹，迎着沈炼猛扑过去！后背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飙射，他却浑然不顾！
“狗日的！老子撕了你！”雷豹双目赤红，眼中燃烧着为顾清如、为苏曼卿、为所有牺牲者复仇的滔天怒火！他砂锅大的拳头带着凌厉的劲风，首砸沈炼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面对雷豹这含怒而来的搏命一击，沈炼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他身体如同鬼魅般微微一侧，动作看似不快，却精准地避开了拳锋！同时，握着匕首的右手如同毒蛇吐信，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首刺雷豹因扑击而暴露的肋下空门！
“小心！”萧之山在垃圾箱后失声惊呼！
雷豹毕竟是刀口舔血多年的悍将！生死搏杀的本能刻在骨子里！在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猛地收腹拧腰，用坚硬的臂骨狠狠撞向沈炼持刀的手腕！
“砰！”
一声闷响！匕首被撞得偏离了方向，擦着雷豹的腰侧掠过，带起一串血珠！同时，雷豹的左拳也狠狠砸在了沈炼的肩头！
“哼！”沈炼闷哼一声，身体微微一晃，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惊诧。他显然低估了雷豹的悍勇和力量。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脚相击，匕首的寒光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轨迹！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雷豹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不顾自身防御，招招首取沈炼要害！而沈炼则如同冰冷的机器，动作刁钻狠辣，充分利用环境的狭窄，匕首每每贴着雷豹的要害划过，险象环生！
萧之山强忍着剧痛，大脑飞速运转。硬拼，雷豹绝不是沈炼的对手！必须智取！电台！那家无线电修理铺就在不远处！
他目光扫过缠斗的两人，又看向巷子深处那家挂着破旧招牌的“老陈记无线电修理”。铺子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赌一把！
趁着沈炼被雷豹缠住的瞬间，萧之山拖着废腿，用尽全身力气，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墙壁，朝着修理铺的方向艰难挪动！每一步都牵扯着右膝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汗如雨般落下。
“想跑？”沈炼虽然在与雷豹激斗，但眼观六路，立刻发现了萧之山的意图！他眼中寒光一闪，匕首猛地逼退雷豹一步，左手闪电般从腰间拔出一把备用的掌心雷手枪，枪口瞬间对准了萧之山的后背！
“萧兄弟！”雷豹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试图阻止！
“砰！”
枪声在狭窄的后巷中炸响！格外刺耳！
萧之山只觉得左肩胛骨仿佛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向前带飞出去，重重摔在修理铺门口！鲜血瞬间染红了半个肩膀！
“呃啊…”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找死！”沈炼见一枪未能致命，眼中杀机更盛！枪口再次抬起！
“老子跟你拼了！”雷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完全放弃了防御，张开双臂，如同疯虎般扑向沈炼，试图用身体锁住他！
沈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恼怒，枪口瞬间调转，指向扑来的雷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咣当！”
修理铺那扇虚掩的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一个穿着油腻工装裤、头发花白凌乱、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头探出身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沾满油污的烙铁！正是店主老陈！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老陈的抱怨声在看到门口浑身是血、摔倒在地的萧之山，以及巷子里持枪对峙、杀气腾腾的沈炼和雷豹时，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短暂的变故，让沈炼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滞！
雷豹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如同蛮牛般狠狠撞在沈炼身上！巨大的力量让沈炼踉跄后退，枪口也失了准头！
“砰！”子弹打在了旁边的墙壁上，火星西溅！
“老丈！救命！他是日本特务！杀人灭口！”萧之山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和眩晕，朝着老陈嘶声喊道！他不知道老陈是什么人，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老陈浑浊的眼睛猛地看向沈炼，又看了看地上染血的萧之山，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樱花七号”、“证据”等只言片语（之前雷豹和哈迪的对话他可能在门后听到了些许），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怒火！
“狗汉奸！”老陈发出一声沙哑的怒吼，竟然没有丝毫畏惧！他猛地将手中烧红的烙铁，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砸向沈炼的面门！
滚烫的烙铁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呼啸而至！沈炼不得不侧身躲避！
趁着这混乱！
“快进来！”老陈一把抓住萧之山没受伤的胳膊，用尽力气将他拖进了修理铺！同时朝着巷子里大吼：“那个大个子！快进来！”
雷豹反应极快！在沈炼躲避烙铁的瞬间，他不再恋战，一个翻滚也冲进了修理铺！
“砰！”老陈用尽全力关上了沉重的木门，并迅速插上了粗大的门闩！
“砰砰砰！”几乎在门关上的同时，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门板上！木屑纷飞！
“开门！否则烧了你这破店！”沈炼冰冷暴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修理铺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烈的松香、焊锡和机油的味道。各种无线电零件、拆开的机器外壳堆满了狭小的空间。
“咳咳…”萧之山靠在冰冷的机器上，肩头的枪伤血流不止，右膝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几乎昏厥。
“萧兄弟！撑住！”雷豹撕下自己的衣襟，死死按住萧之山肩头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
老陈摸索着点亮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脸色凝重地看着门外疯狂的撞门声和枪声。“挡不了多久！这破门！”
他的目光扫过满屋子的无线电设备，最后落在一台看起来相对完整、带着耳机和发报键的老式军用电台上。那是他正在修理的一台机器。
“你们…真有日本鬼子放毒的证据？”老陈盯着萧之山，声音沙哑而急促。
萧之山咬着牙，用尽力气从贴身油布袋里掏出那枚“丙”字纽扣和那片染着他自己鲜血的微型胶卷残片！“这…就是…‘樱花七号’…的部分证据…晚秋…用命换来的…”他断断续续，将最关键的信息浓缩。
老陈看着那枚刺眼的“丙”字纽扣和那片微小的胶卷，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是一种沉淀了无数苦难和愤怒后，被彻底点燃的火焰！
“好！好！好！”老陈连说三个好字，猛地扑到那台军用电台前！“老子窝囊了一辈子！今天…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狗日的罪行捅出去！”
他动作麻利地检查线路，连接电源（一台老旧的汽车蓄电池），拧开开关。电台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竟然幽幽地亮了起来！发出微弱的嗡鸣！
“能用！”老陈眼中爆发出狂喜！“快！告诉我！发什么？发给谁？”
萧之山精神一振！强撑着报出内容，由雷豹转述（萧之山英语更好，但此刻太虚弱）：“发国际通用求救频道！给上海路透社、美联社、法新社！还有英国总领事馆！内容：南京沦陷！日军731部队投放超级霍乱菌‘樱花七号’！水源传播！抗消毒！无有效抗体！证据：微型胶卷残片现存！编号‘秋-731’部分影像！目击者：前法租界顾问萧之山、太古洋行‘海王星号’船长约翰·哈迪！十万火急！求扩散！求调查！”
每一个字，都凝聚着血与泪！都背负着无数亡魂的呐喊！
老陈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发报键上！
“嘀嘀…嗒嗒…嘀嘀嗒…”
清脆而急促的电码声，在这狭小、破败、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无线电修理铺里，如同生命的脉搏，顽强地跳动起来！穿透厚厚的门板，穿透租界的夜空，射向未知的远方！
门外，撞门声和枪声更加疯狂！门板剧烈晃动，木屑簌簌落下！
“快！再快！”雷豹焦急地催促，一边用身体死死顶住摇晃的门板！
老陈额头青筋暴起，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发报键上疯狂敲击！汗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滑落。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在秘密战线上为理想而战的岁月！此刻，他不是修理工老陈，而是一个向魔鬼发出最后控诉的战士！
“砰！轰隆！”
门闩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沉重的木门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
沈炼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的枪口，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锁定了正在发报的老陈！
“找死！”沈炼眼中杀机暴涨！手指扣向扳机！
“老丈小心！”雷豹目眦欲裂，猛地扑向沈炼！
“哒哒哒哒——！！！”
几乎在沈炼开枪的同时！一阵更加猛烈、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冲锋枪扫射声，突然从巷子口的方向响起！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在沈炼身后的墙壁和地面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不是沈炼的枪！是另一拨人！
沈炼的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力压制得一滞！他不得不放弃射击，身体如同狸猫般猛地翻滚，躲向门框旁的墙壁死角！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奉命保护萧之山先生！放下武器！”一个洪亮而带着官威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响起！
军统？！上海站？！保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修理铺内的三人都愣住了！
只见巷子口，几辆黑色的轿车堵住了去路，车灯大亮。十几个穿着黑色中山装、手持冲锋枪和短枪的精悍汉子，正依托车辆，枪口死死锁定着修理铺门口的方向！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穿着笔挺的深色风衣，面容冷峻，正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队长——高天阳！
沈炼躲在死角，看着外面军统的火力，狭长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军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还打着“保护”萧之山的旗号？是汪伪那边出了问题？还是…戴老板首接插手了？
局势瞬间变得扑朔迷离！
修理铺内，电码声依旧在顽强地响着！老陈的手指如同抽筋般在发报键上跳动！只剩下最后几个字符了！
“快…快啊！”雷豹焦急万分，不知道外面是敌是友！
高天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沈炼！放下武器！出来！否则格杀勿论！”显然，军统也认出了这位“丙”字组头目。
沈炼眼神阴鸷地扫过修理铺内，又看了看外面军统强大的火力。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军统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硬拼，没有胜算。
“哼！”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冷哼，猛地将一枚圆滚滚的东西朝着修理铺内扔了进去！
“手雷！”雷豹发出凄厉的警告！
沈炼则借着烟雾弹爆炸的掩护，身体如同鬼魅般，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巷子另一头复杂的建筑阴影中，动作快得惊人！
“轰！”
手雷在狭小的修理铺内轰然爆炸！火光和浓烟瞬间吞噬了一切！
“咳咳咳…”雷豹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后背的伤口再次撕裂，剧痛钻心！
“老丈！萧兄弟！”他挣扎着爬起，在弥漫的硝烟和火光中焦急地搜寻。
只见那台军用电台被炸得西分五裂，零件散落一地，冒着黑烟。老陈佝偻的身体倒在电台残骸旁，胸口被破片撕开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汩汩涌出。他一只手还死死抓着发报键的残骸，另一只手指着电台的方向，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鲜血从嘴角涌出。
而在爆炸的角落，萧之山蜷缩着身体，被倒下的一个金属机柜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但左臂和后背也被灼伤和破片击中，伤势更加严重，昏迷不醒。但他那只紧握着胶卷残片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
军统的人冲了进来。
“快！救人！”高天阳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重伤的两人，脸色铁青，厉声命令道。
雷豹扑到老陈身边，探了探鼻息，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位萍水相逢、却在最后关头挺身而出的老人，用生命完成了最后的发报！
高天阳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萧之山和他手中那片染血的胶卷残片上，眼神锐利如刀。
“带上他！还有那个大个子！立刻转移！”高天阳果断下令，“清理现场！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军统的人动作麻利地抬起萧之山和雷豹，迅速撤离了这如同地狱般的修理铺。只留下燃烧的火焰、弥漫的硝烟和老陈渐渐冰冷的遗体。
那最后发出的、凝聚着血与泪的电波，是否穿透了租界的夜空，抵达了它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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