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七年深秋，东捻军首领赖文光率残部数百骑逃至扬州瓦窑铺时，被淮军吴毓兰部追上包围，最终全军覆没，赖文光受伤被俘，后被凌迟处死。同治九年，捻军最后一只力量西捻军也被清军绞杀，头领张宗禹生死不明。
济宁城郊的硝烟刚散了些，寒意己顺着江水漫上岸来。林慕云一行踩着焦土往南走，玄色短打外罩了件旧棉袍，别着的惊鸿剑在走动时轻轻撞着后腰。街角破庙里，十几个流民正围着个女子，她手里捧着半袋糙米，正用断了齿的木勺小心分着。
“慕云哥。”幕婉清抬头时，鬓角的碎发沾着灰，眼里却亮得很。她刚把最后一勺米递给个瘦得脱形的孩子，布裙下摆还沾着今早去城郊采野菜时蹭的泥。
街面上随处可见缺了胳膊腿的兵卒，还有捧着“圣库”残券哭嚎的老妇——那些曾被许诺“有饭同食”的纸片，如今连废纸都不如。身在乱世，广大灾民痛不欲生。
青云宗众人靠着一身武艺和带出来的药物以及散着粮食和提供缝补浆洗，在乱世里在灾民附近搭了些个草棚，专给走投无路的人提供帮助。
“西头染坊老板又在扣工钱了。”林慕云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烤得焦脆的麦饼，“今早去送布的阿桂说，三十多个染工干了整月，只给了半袋发霉的糙米。”
幕婉清咬了口麦饼，碎屑落在冻得发红的手背上：“染坊老板现在靠着漕帮撑腰，官府都睁只眼闭只眼。”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草棚角落拖出个木箱，里面是些缝补好的棉衣，“这些是前几日收的旧衣改的，今晚送去过夜的流民正好能穿。”
两人正收拾着，破庙外突然传来哭喊声。个中年汉子被两个打手架着，后腰渗出血来，怀里还死死护着个布包。“那是我女儿的救命药！”汉子嘶吼着，被一脚踹在地上。林慕云刚要起身，幕婉清己按住他的手，自己提着刚分完米的空布袋迎上去，声音柔却稳：“这位爷，我这儿有刚做好的棉鞋，送您两双暖暖脚？”
打手正不耐烦，见是个面生的女子，嬉皮笑脸地伸手就要摸她脸。幕婉清手腕一翻，布袋像长了眼似的缠上对方胳膊，借着他往前扑的力道，轻轻一送，那打手就踉跄着撞在庙柱上。另一个刚要抄起棍子，林慕云己站在他身后，＂惊鸿＂剑抵着他后腰：“漕帮的规矩，欺负带药的病人？”
那两人过手吃了瘪，知道是林慕云的厉害，骂骂咧咧地走了。汉子爬起来，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包草药。“小女儿染了时疫，就靠这个吊着命。”他抹着泪，从怀里掏出个缺角的银簪，“这点东西，谢二位恩人……”
林慕云推回银簪，幕婉清己把两件棉衣塞给他：“拿着，孩子比啥都重要。”等汉子走远，她望着西天的残阳轻声道：“听说官府的药局早就空了，城外时疫还在蔓延。”
苏博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林慕云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明早我去趟三山街，那里有个西洋医生，或许有办法。”他想起去年在苏州，曾见那医生用玻璃管子给人治病，虽古怪，却真救活了些人。
夜里，破庙里挤满了流民，幕婉清给孩子们讲着“精卫填海”的故事，林慕云则在火堆旁磨着铁尺。远处传来巡夜兵卒的梆子声，敲在死寂的城里，倒像是给这乱世里的一点暖意，打了个悠长的拍子。
天刚蒙蒙亮，林慕云就揣着仅有的两块碎银往三山街去。石板路上结着薄霜，踩上去咯吱响，沿途的店铺十有八九关着门，门板上还留着太平军攻城时的刀痕。西洋医生的诊所藏在巷尾，木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仁心堂”三个汉字，门口晾晒着的白色纱布在风里飘。
“林先生？”穿白大褂的医生探出头，高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是去年在苏州见过的本杰明。他手里正捧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些褐色的药草。“听说城里时疫厉害，我刚从上海调了些奎宁。”
林慕云的心沉了沉——奎宁的价钱他知道，两块碎银连半瓶都买不到。本杰明像是看穿了他的窘迫，把药罐往桌上一放：“我知道你在帮那些流民。这样，你帮我把药材搬到城北教堂，我分你一半药。”
城北教堂在战火里烧得只剩半截钟楼，如今成了临时难民营。林慕云扛着沉甸甸的药箱往回走时，撞见幕婉清正蹲在墙根下，给个流脓的乞丐换药。她手里的草药是昨晚在废园里采的蒲公英，捣碎了混着灶心土敷在伤口上，虽简陋，却比官府派发的“神符灰”管用。
“这些药能救不少人。”幕婉清看着他怀里的药瓶，眼睛亮起来。两人刚把药分到一半，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个穿官服的人闯进来，为首的把腰刀往桌上一拍：“谁在私分洋药？按律当斩！”
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借着查“洋教余孽”的由头到处敲诈。林慕云把幕婉清往身后一护，铁尺在袖中滑出寸许：“这些药是救人性命的，官爷要拿，先过我这关。”
正僵持着，本杰明突然举着个玻璃管跑进来，里面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蓝光：“这是防疫的，巡抚大人刚发了告示，让各地推广！”他掏出张皱巴巴的告示，上面果然盖着巡抚的朱印——原是他今早托人快马送去的信起了作用。
那小舅子悻悻地走了。幕婉清看着本杰明给乞丐喂药，轻声道：“原来洋人也不全是坏的。”林慕云望着远处重建的城墙，砖缝里还嵌着弹片：“好坏不在洋不洋，在肯不肯伸手帮人。”
傍晚时，难民营升起了炊烟，是有人用分到的糙米熬了粥。林慕云靠着断墙坐着，看幕婉清教孩子们认字，她用烧焦的木棍在地上写“安”字，一笔一划，像在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风卷着落叶掠过，带着点春天的暖意，或许这满目疮痍的世间，真能一点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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