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汽笛声裹着潮气漫上山时,林慕云正在观星台打磨那杆新铸的长矛。枪尖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映出他鬓角新添的白发——这是他守在青云山的第五个年头,药田的灵芝收了七茬,铸剑房的铁水融了又凝,山下的世道却像被狂风卷过的麦田,愈发凌乱。
“师兄,上海来的密报。”建始的声音带着喘,他刚从索道滑下来,玄色劲装被露水打湿,“洋人修的铁路碾坏了张家村的秧苗,百姓去理论,被洋枪队打死了三个,官府连尸首都不让收。”
林慕云捏着长矛的手紧了紧,枪杆上的青云纹硌进掌心。他想起一年前徒骇河边那半截红巾,想起探子画里那个攥着长矛的孩子,忽然觉得崖边的风比往年更烈,吹得人胸口发闷。
幕婉清这时端着药篓过来,里面是刚采的三七,根茎上还沾着泥土。“绣坊的软甲赶制好了,”她轻声道,“我让沈砚之备了二十车伤药,藏在往上海的粮队里。”她瞥了眼密报,指尖在药篓边缘,“只是……光送药,怕是护不住那些人。”
林慕云抬头望向山下,长江像条银带绕着平原,隐约能看见洋人铁船的烟囱,正往天上吐着灰烟。这五年,他算着药田的收成,盯着铸剑房的进度,以为把根扎深了就能护住一方,可这世道的乱,哪是守着山门就能挡住的?
“让各分舵清点人手。”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山风的沉劲,“建始,你带三十名弟子,佩新铸的长矛,跟粮队去上海。”他把长矛往地上一顿,枪尖扎进青石缝里,“别主动寻衅,但若有人再敢动百姓一根头发——”
“弟子明白!”建始的眼睛亮起来,猛地单膝跪地,拳砸在地上。
幕婉清没说话,只是转身往藏经阁走。片刻后,她捧着个红布包回来,里面是林慕云当年下山时穿的玄色短打,袖口磨出的毛边都补得整整齐齐。“你要亲自去?”
“去扬州。”林慕云接过短打,指尖触到熟悉的针脚,“那些撞了老汉的洋人,总该有人让他们知道,这地方的规矩,不是他们定的。”他望向崖下的云海,晨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新抽芽的药苗上,“青云宗的根扎在这里,就不能看着这土被人随意糟践。”
建始刚要起身,被林慕云按住。“告诉沈砚之,药田的新苗让药农多照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观星台的铜铃,“若我三个月没回来,就把库房的铁料分给周边庄子,教他们铸自己的矛。”
幕婉清往他行囊里塞了包干粮,又把那杆长矛递过去。“早去早回,”她声音轻得像云,“后山的灵芝,等你回来收。”
林慕云接过矛,转身往索道走去。玄色短打在风里扬起,像朵骤然舒展的云。建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突然想起师兄说过的话——守山,不是为了关起门来安稳,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放心地走出山门,替那些走不动的人,挡一挡风雪。
观星台的铜铃在风里响得愈发清亮,像是在为下山的人,敲起一行无声的路引。长江的汽笛声还在远处闷响,但这一次,林慕云知道,自己手里的矛,比那铁船的烟囱,更能刺破这世道的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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