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手掌按在罐头厂斑驳的铁皮门上，指腹蹭过"南美食品公司"的褪色招牌，边缘有处菱形的凹陷——是用军用匕首刻的，角度和"破浪号"底舱的钢板标记一模一样。他从后腰摸出撬棍，刚插进门缝就听见金属摩擦的脆响，锁芯里的弹子被人动过手脚，有三颗比标准尺寸短2毫米。
周扬举着热成像仪扫过厂房，屏幕上的热源像散落在黑纸上的火星。"陆哥，仓库区有七个热源，其中三个一动不动，像是被绑着的。"他调大倍率，某个热源旁的冷区突然动了动，形状像把立着的砍刀，"他们在看守人质，用的是俄制AKM，枪管比制式的长5厘米。"
陆惊尘弯腰从门底的缝隙往里看，地面的罐头盒堆里混着枚弹壳。是9毫米口径，底火的压痕呈不规则星形，和三年前喀什枪战现场找到的弹壳一致——是改装过的伯莱塔92F，这种枪的击针角度偏3度，会在弹壳上留下独特的印记。
通风管突然传来气流声，不是风机的动静。陆惊尘拽着周扬贴在墙根，看见片迷彩布从管口飘出来，布料的防水涂层有处锯齿状破口，破口边缘缠着根铜丝，和"黑寡妇"号烟囱里的铝热剂粉末里的铜丝材质相同。
"他们在通风管里装了感应器。"他扯下那片迷彩布，里面裹着个微型麦克风，"是声控的，超过60分贝就会触发警报。"他突然提高声音喊了句西班牙语的"着火了"，厂房里的热源瞬间乱成一团，有个热源撞翻了铁架，屏幕上的冷区跟着晃了晃——砍刀掉在了地上。
周扬的呼吸变粗了。"陆哥，人质里有个孩子！"热成像仪的屏幕上，那个最小的热源缩成一团，旁边的大热源正用身体护住它，像母鸡护着雏鸡，"看体型不到十岁，和陈玥差不多大。"
陆惊尘的撬棍突然发力，门锁"咔嗒"弹开的瞬间，他听见厂房深处传来孩子的哭声，西班牙语混着中文的"爸爸"，声音发哑，像是哭了很久。
萧诺的狙击步枪架在罐头厂对面的水塔上，伪装网里卡着片干枯的玉米叶。她正透过瞄准镜盯着仓库的气窗，窗栏的钢筋上缠着圈细铁丝，末端系着个易拉罐，风一吹就撞在铁架上叮当作响——是最简单的警报装置，三年前在边境缉毒时，她见过毒贩用同样的法子看守窝点。
"鹰巢，猎隼己锁定仓库窗口。"她旋动倍率旋钮，十字准星落在个光头男人的太阳穴上，对方的左耳缺了半块，伤口边缘的结痂很新，"目标左耳有残缺，使用的AKM步枪没有装刺刀，枪管上的防滑纹磨平了3毫米，估计用了五年以上。"
耳机里的电流声混着远处的狗吠，林溪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赵队的人己经到了后门，等你打掉窗口的哨兵就突入。注意仓库里的油罐，热成像显示有三个，都靠近承重墙。"
萧诺的指尖在扳机护圈上划着圈，那里的茧子比在"破浪号"上时厚了些。她看见光头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瓶，对着人质晃了晃，瓶里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黄光——是汽油，瓶口的布条己经浸透了，他的打火机就放在旁边的罐头盒上，火苗忽明忽暗。
瞄准镜里突然闪过道微光，是人质手腕上的金属反光。萧诺调大倍率，看见那是块儿童电子表，表盘上的卡通图案是只熊猫，和陈玥戴的那块一模一样，表盖内侧贴着张照片，是个穿海员制服的男人，笑容里的虎牙很显眼——是陈船长年轻时候的样子。
"窗口哨兵的换弹间隔是47秒。"她对着喉头麦报参数，呼吸频率调整到和心跳一致，"他的左膝受过伤，换弹时重心会偏向右腿，这时候头会往右侧偏2厘米。"三年前在无名岛，她就是靠捕捉这种旧伤导致的动作破绽，打掉了瞭望塔上的重机枪手。
远处的狗吠突然停了。萧诺知道是赵队的人控制了警犬，她的十字准星稳稳落在光头男人的打火机上，等待那个47秒的间隙。
林溪的电台放在水塔下的工具箱里，屏幕上的加密信息刚破译到一半，就被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她按住耳机示意外面的人安静，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几个字符——"仓库地下有核废料储存罐，共五个，每个容量200升，罐底的阀门是手动的，需要逆时针转三圈才能关闭"。
工具箱的夹层里，躺着从陈船长那里拿来的航海日志，最新的一页画着个罐头厂的草图，仓库角落用红笔圈了个叉，旁边写着"玥玥的藏身处"。林溪突然想起陆惊尘说过的话："老海员记路不用坐标，用的是地标，就像记得孩子的胎记一样。"
"溪姐，赵队让发信号！"小李蹲在门外，手里的信号枪保险己经打开，"陆哥他们在正门准备好了！"
林溪透过工具箱的缝隙往外看，罐头厂的烟囱正冒着黑烟，那些烟比正常燃烧的更浓，在夕阳里像条垂下来的黑丝带。她突然听见仓库方向传来枪声，不是AKM的动静，是92式手枪的声音，节奏很稳，三短两长——是陆惊尘的枪法，三年前在演习中，他总用这种节奏打信号弹。
她扣动信号枪的瞬间，红色信号弹在暮色里炸开的光，照亮了罐头厂铁皮屋顶的锈迹，那些锈迹连成的图案，像条蜷伏的蛇。
陆惊尘的军靴踩在仓库的水泥地上，罐头盒被踩扁的声响在枪声里显得很脆。他正用军用匕首撬开人质身上的麻绳，那绳子是特制的，纤维里混着钢丝，这种材料他在三年前解救人质时见过，需要顺着纤维的纹路割，否则会越勒越紧。
"别怕，我们是中国警察。"他对那个戴熊猫表的小女孩说，军靴在地上蹭出的火星照亮了孩子脸上的泪痕，"你爸爸让我来接你，他说你画的船比真船还好看。"
小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很烫。"叔叔，他们往罐子里倒了东西。"她指着墙角的金属罐，罐口的压力表指针在红色区域晃悠，"穿黑衣服的人说，转那个阀门就会爆炸，像放烟花一样。"
陆惊尘的指节捏得发白。那些罐子的安全阀是德国产的，型号他认得，在军校的危险品处理课上见过——这种阀门的设计有缺陷，逆时针转动超过三圈就会锁死，必须用专用扳手才能复位。他摸出多功能军刀，刚拧下第一圈就听见仓库外的惨叫，是周扬的声音，带着被烫伤的痛苦。
"陆哥！他们泼了汽油！"周扬滚进来的瞬间，后背的作训服己经着火，"是铝热剂混合的，烧得比普通汽油快！"
陆惊尘拽过旁边的防火毯裹住他，军刀继续拧着阀门。第二圈刚转完，仓库的铁门就被撞开，火浪裹着黑烟扑进来，把墙上的罐头盒烤得噼啪作响。他看见那个缺了左耳的光头男人举着打火机冲过来，嘴里喊着西班牙语的"同归于尽"。
阀门在这时"咔嗒"锁死了。
赵擎苍的突击队员冲进仓库时，正看见陆惊尘抱着小女孩蹲在金属罐后，防火毯上的火苗己经烧到了他的袖口。萧诺的狙击步枪还架在水塔上，枪口的青烟被晚风扯成了丝，林溪举着电台站在门口，周扬被医护兵抬出去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熊猫表的表盘。
"报告队长，解救七名人质，其中三名是中国人，包括陈船长的女儿陈玥。"陆惊尘把孩子交给林溪，掌心的血蹭在她的头发上，"核废料储存罐的阀门己关闭，但是......"他指着罐身的压力表，指针还在红色区域跳动，"安全阀锁死了，需要专业设备才能放压。"
赵擎苍没接话，只是摸着陈玥头上的伤，那里缠着块迷彩布条，和"破浪号"货柜里找到的船员名单上的布条材质相同。老队长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枚海员勋章，和陈船长航海日志里夹着的那枚一模一样，勋章背面刻着的日期己经磨得发亮——是陈玥出生的那天。
"陈船长当年把这枚勋章别在女儿的襁褓上，说能保佑她像海浪一样坚强。"赵擎苍的声音被烟火呛得发哑，"他被抓的时候，拼死把勋章藏在了罐头盒里，就是想让我们知道，孩子在这里。"
萧诺从水塔上下来，狙击步枪的枪管还在发烫。她指着仓库外的卡车，车厢里的离心机正被搬出来，外壳的保温层上有个小小的牙印，像孩子咬的："截获了三台离心机，技术人员说这种型号能提纯武器级核材料，比我们之前见过的先进两代。"
林溪正在给陈玥处理伤口，孩子的小手紧紧攥着那枚海员勋章，指缝里漏下的泪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她说仓库的地下室有个隧道，通向海边的小艇。"林溪抬头时，看见陆惊尘正盯着那些核废料储存罐发呆，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医院，他也是这样盯着窗外的雨，手里攥着父亲的工兵铲。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罐头厂的铁皮屋顶在暮色里泛着冷光。陆惊尘摸出那半块熊猫表的表盘，表盖内侧的照片己经被烟熏黑了，但陈船长的虎牙还是很显眼。他想起小女孩刚才说的话："爸爸说，等我画够一百艘船，他就带我回中国看真正的军舰。"
夜色漫过罐头厂的围墙时，陆惊尘的军靴再次踩上水泥地，这次的脚印很深，像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刻下回家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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