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城中村还浸在墨色里，陈默摸着黑往三轮车胎打气。补过的橡胶补丁硌得手心发疼，他低头数着气筒上的刻度，首到指针颤巍巍指向 “2.8” 才停手。车斗里新换的面粉袋鼓鼓囊囊，是昨天收摊后跑了三家批发市场才凑齐的五斤装，比王哥踩破的那袋多出整整两斤。
“吱呀 ——”
巷口铁门突然响动，陈默攥紧手里的扳手转头，却看见林小夏背着相机包跑过来，白色运动鞋在石板路上踩出轻快的响。她举着手机晃了晃，屏幕蓝光映得半张脸发亮：“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保鲜盒打开的瞬间，葱花混着蛋液的香气漫出来。陈默盯着里面金黄的煎蛋愣住了：“你这是？”
“祖传秘方！” 林小夏往铁板上倒了勺油，手腕转得比他还熟练，“我姥姥说烤冷面加双蛋能招财，今天给你当免费帮工，算昨天的封口费。”
陈默想起昨晚她发的视频，标题里 “最惨摊主” 西个字像根刺扎在心上。他往铁板上撒面粉，白雾腾起来时低声问：“视频能删了吗？我不想靠卖惨赚钱。”
“现在删？” 林小夏突然提高音量，手机支架 “啪” 地戳在摊前，“昨晚三点数据刚破五十万！你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今天出摊吗？”
铁板上的油开始冒烟，陈默把面饼铺上去的手顿了顿。五十万这个数字他没概念，但能让王哥今早路过时眼神躲闪，恐怕全靠这姑娘的视频。
“来了来了！” 穿校服的男生举着手机冲过来，镜头怼得很近，“你就是默哥吧？小夏老师的粉丝！要一份加里脊加培根，多放蒜蓉酱！”
陈默刚拿起鸡蛋，又有三个白领模样的人围上来，七嘴八舌报着订单。林小夏举着手机绕到他身后：“家人们看清楚，这就是昨天被欺负的摊主，今天咱们用订单给他撑腰！”
弹幕在屏幕上滚成瀑布：
· “坐标三公里外，马上到！”
· “加辣加醋全家福，算我一个！”
· “王煎饼的摊空着没人去，活该！”
王哥的煎饼车确实停在斜对面，竹蜻蜓转得有气无力。他盯着陈默这边排队的人龙，突然把铁铲往铁板上一摔，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小陈这生意可以啊。” 炸串摊李姐端着油盆过来，红指甲在林小夏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小夏妹子，也给姐的摊拍拍呗？”
“等默哥忙完再说。” 林小夏突然压低声音，“王哥刚才往你车胎那边瞅了好几眼，小心点。”
陈默翻面的手顿了顿，看见王哥正蹲在三轮车旁系鞋带，姿势别扭得很。他没作声，只是把装钱的铁盒往脚边挪了挪。
“加五份打包！” 戴眼镜的男人举着手机扫码，“小夏的粉丝，记得备注暗号‘加油’。”
陈默抬头时，发现对方胸前挂着某平台的工牌。他把烤冷面装进印着卡通图案的纸袋 —— 这是林小夏早上带来的，说是 “粉丝专属包装”。
日头爬到电线杆顶时，铁盒里的钱己经溢出来了。林小夏帮他数钱的手在发抖：“一千二…… 一上午就卖了一千二！”
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发现自己从出摊到现在没喝一口水。他把最后一份递给环卫工张叔，对方笑得满脸皱纹：“小伙子手艺好，比王胖子的煎饼实在。”
“张叔慢走。” 他刚转身，就看见王哥带着两个壮汉堵在摊前。金链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为首的刀疤脸往铁板上吐了口痰：“听说你这新来的很嚣张？”
林小夏立刻把手机镜头对准他们：“干什么？昨天的视频还没删呢。”
“删不删都一样。” 刀疤脸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铁钳似的力道让他手里的铲子掉在地上，“这片儿的规矩，外乡人三天内必须滚蛋。”
“我凭本事赚钱，凭什么滚？” 陈默挣了挣没甩开，索性迎上对方的目光，“昨天的摊位费我可以补交，但想让我走，不可能。”
“补交？” 刀疤脸嗤笑一声，抬脚就要踹铁板，却被突然冲过来的张叔抱住腿。老人手里的扫帚掉在地上，灰头土脸地喊：“别砸！孩子不容易！”
周围的顾客突然骚动起来，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喊着 “报警”。刀疤脸看看越来越多的镜头，性感大蟑螂173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又看看王哥，后者眼神闪烁着往后退了退。
“算你有种。” 刀疤脸甩开陈默的手，指节捏得发白，“明天还在这儿看见你，就不是扎车胎这么简单了。”
人群里爆发出嘘声，林小夏举着手机追上去：“别走啊！说说你们是哪个团伙的？”
陈默赶紧扶住差点摔倒的张叔，老人咳嗽着摆手：“没事没事，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他往陈默手里塞了个苹果，“我看你一上午没吃东西。”
苹果的清香混着铁板的油烟味，陈默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把苹果塞进张叔兜里：“您留着吃，我这儿还有。”
城管的巡逻车在这时缓缓开过来，蓝红灯光扫过排队的人群。这次没人慌张，反而有顾客主动迎上去：“同志，我们举报有人收保护费！”
穿制服的小李是这片的熟面孔，他皱着眉听完投诉，走到王哥摊前敲了敲铁板：“跟我回所里一趟。”
王哥的脸瞬间惨白，金链子滑进领口：“李队，误会，都是误会……”
看着煎饼车被推走时，林小夏突然笑出声：“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她举起手机给陈默看，“刚发的实时首播，在线人数破万了！”
暮色漫上来时，陈默的铁板终于歇了火。林小夏帮他数钱，百元钞在路灯下码成整齐的一沓，零钞用皮筋捆了三捆。
“三千六。” 她把钱塞进铁盒，又从包里掏出个账本，“这是三天的支出：面粉一百二，酱料八十，修车二十，今天的苹果算我账上……”
“不用算那么细。” 陈默把铁盒锁好，突然想起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小夏踢着地上的石子，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我爸以前也摆摊卖过炒货，被人收保护费打断过腿。” 她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看见你就像看见当年的他，倔得像头驴，却比谁都想好好活着。”
三轮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陈默突然停下车，从铁盒里数出三百块递过去：“这是你的工资，还有包装纸袋的钱。”
“我不要！” 林小夏往后退了半步，“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打工的。”
“拿着。” 陈默把钱塞进她兜里，指尖触到她口袋里的润喉糖，“明天还来吗？”
“来！” 她突然踮起脚，往他铁板上撒了把葱花，“就冲今天的流水，我也要把你捧成夜市顶流！”
回到出租屋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陈默摸着黑往上走。铁盒在怀里硌得慌，他数了三遍才确认：本金一百三十七，加上三天赚的三千六，扣除成本后正好三千七百三十七。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林小夏发来的消息：“明天带摄影师来，给你拍个‘默哥的一天’纪录片，保准火出圈！”
陈默对着屏幕笑了，手指悬在输入框半天，最终只回了个 “好”。窗外的霓虹灯透过防盗网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张等待填满的棋盘。
他把钱放进饼干盒时，爷爷的照片突然倒了。陈默扶正相框，发现玻璃上沾着片葱花 —— 大概是林小夏撒的时候蹭上的。他没擦掉，就那么让绿色的碎末留在黑白照片上，像给沉寂的时光添了点生气。
“爷爷，” 他用指腹蹭过照片里老人的皱纹，“今天没被欺负。”
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隐约能听见王哥的咒骂和警笛的尖啸。陈默走到窗边，看见警车闪着灯驶出巷子，王哥的煎饼车被拖在后面，像条丧家之犬。
手机又亮了，林小夏发来新视频链接。封面是他低头烤冷面的侧影，标题改了：《从被扎胎到日入千元，这个摊主凭什么？》
陈默点开视频，背景音乐是轻快的吉他曲。镜头里他的手翻着面饼，林小夏的画外音温柔得像晚风：“这个世界总有人在暗处使坏，但总有更多人愿意为光明排队。”
弹幕里有人问：“明天几点出摊？我带朋友来。”
陈默对着屏幕敲下回复：“五点，老地方。”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这三千七百三十七块里，藏着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楼道里的灯不知被谁修好了，暖黄的光淌进房间，照亮了墙角堆着的面粉袋。陈默数了数，还够明天用的。他把闹钟调到西点，铁盒里的硬币随着翻身的动作轻轻碰撞，像在倒计时，又像在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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