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闹钟还没响,陈默就被铁皮屋顶的雨声砸醒了。他摸黑爬起来,踩着满地的面粉袋摸到窗边,看见三轮车上的帆布被狂风掀起一角,昨晚刚进的二十斤面粉正泡在积水里。
“操!” 他抓起外套冲下楼,手指刚碰到湿漉漉的帆布,就听见巷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炸串摊的李姐瘫坐在地上,看着被推土机碾成废铁的油锅,红指甲抠进水泥缝里:“我的摊子!凭什么说拆就拆!”
陈默这才注意到,巷口多了块喷着红漆的木板,“夜间禁摊整治公告” 几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穿制服的人举着摄像机来回走动,王哥的煎饼车正被叉车吊上卡车,金链子在晨光里晃成道绝望的弧线。
“默哥!” 林小夏举着伞跑过来,帆布鞋灌满了泥水,“管委会凌晨突击检查,说接到举报‘夜市卫生不达标’,所有摊位全拆了!”
陈默的手还停在帆布上,指尖传来面粉袋湿透的沉重感。他突然想起昨天收摊时,张叔偷偷塞给他的纸条 ——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小心王胖子”。
“我的铁板!” 他转身想抢救烤炉,却被制服拦住。对方晃了晃手里的通知书:“根据《市容管理条例》第 37 条,暂扣所有经营工具。”
铁板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里,陈默看见王哥被两个制服架着,嘴角还在淌血:“陈默你个杂种!是你举报的对不对!”
“我没有。” 陈默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林小夏赶紧举着手机录像:“我们有证据证明是恶意举报!”
“谁举报都一样。” 领头的队长把通知书拍在他脸上,“从今天起,城中村夜市永久关闭。”
推土机的轰鸣声里,陈默蹲在积水里捡拾散落的硬币。林小夏帮他把钱拢进铁盒,雨水混着泪水砸在盒盖上:“怎么办啊…… 刚攒的三千块,昨天进的货全泡汤了。”
铁盒里的钱数到最后是三千零三十七块 —— 这是他们三天血汗加本金的全部家当。陈默把湿透的钱塞进内衣口袋,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林小夏往菜市场跑。
菜农老张的三轮车正停在后门,筐里的生菜还挂着露水。看见陈默浑身湿透的样子,老人赶紧递过干毛巾:“听说了?王胖子昨晚就找过管委会,说你抢他生意。”
“张叔,能不能……” 陈默喉结滚动着,“能不能先赊我一批菜?”
老张的眉头拧成疙瘩:“不是叔不帮你,我这小本生意也赊不起啊。”
“我有订单!” 林小夏突然掏出手机,点开后台未发货的列表,“你看,还有两千多个预订!只要能做出来,三天内肯定结款!”
老张眯着眼瞅屏幕,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你要做啥?没摊位了咋卖?”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想做预制烤冷面,真空包装了送外卖。”
“胡闹!” 老张把毛巾摔在筐上,“那得有证!再说包装、消毒哪样不要钱?你这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
“我找到地方了!” 林小夏突然拽着他往巷子深处跑,“昨天拍 vlog 时看见个废弃车库,月租只要八百!”
车库的卷帘门锈得掉渣,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人咳嗽。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纸箱,墙上满是涂鸦,唯一的窗户被砖头砌死,只有一盏的灯泡悬在梁上。
“你看!” 林小夏指着墙角的插座,“有电!还能接水管!”
陈默踢开地上的碎玻璃,突然笑了:“够了。”
“够啥啊?” 林小夏看着他从三轮车上卸下来的破铁板,“没有蒸箱怎么批量做冷面?没有包装机怎么封口?”
“蒸箱可以买二手的。” 陈默掏出手机搜同城二手市场,“包装机先用水煮消毒,手工封。” 他顿了顿,突然看向老张 —— 老人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蹲在门口抽烟。
“张叔,” 陈默走过去蹲在他对面,“我给您算笔账。您每天剩的菜叶子扔了也是扔,不如低价给我。我按市场价的七成算,每天结一次款,卖得好多分您两成利润。”
老张吐了个烟圈:“你要是卖不出去呢?”
“卖不出去我打欠条。” 陈默解开衬衫扣子,露出腰间的旧怀表,“这是我爷爷留下的,当年抗美援朝的军功章换的,您先拿着当抵押。”
怀表链上的铜锈蹭在老张手背上,老人突然叹了口气:“我那儿子,当年也像你这么犟。行吧,叔信你一回!”
当天下午,陈默揣着三千块首奔二手市场。穿花衬衫的老板拍着锈迹斑斑的蒸箱:“一千二,不还价!上个月刚从倒闭的包子铺收的,还能用半年!”
“一千一。” 陈默指着蒸箱底部的裂缝,“我还得花钱修。”
讨价还价的间隙,林小夏突然发来微信:“王哥被放出来了,正在菜市场堵你!”
陈默拽着老板往磅秤走:“就一千一,现在搬上车。”
蒸箱刚塞进租来的小货车,就看见王哥带着刀疤脸追过来。金链子在阳光下晃得刺眼:“陈默你往哪跑!”
“开车!” 陈默拍着驾驶室,货车轮胎碾过石子路,溅了王哥一身泥。后视镜里,林小夏正举着手机录像,嘴里还在喊:“家人们快看!夜市恶霸又来打人了!”
车库里,老张己经把第一批生菜送来了。陈默蹲在地上清洗油污,林小夏突然尖叫:“老鼠!”
“别怕。” 他抄起扫帚拍过去,铁盒里的钱随着动作叮当作响,“等咱们赚了钱,就换个好地方。”
蒸箱通电时冒出黑烟,吓得两人赶紧断电。陈默拆开后盖,发现是线路老化,他咬着电笔接电线的样子,让林小夏突然想起昨天首播时的弹幕 ——“这摊主认真的样子好帅”。
“接好了!” 他擦了把汗,蒸箱发出嗡嗡的运转声。老张蹲在旁边削土豆,突然开口:“我那口子以前在罐头厂上班,她说真空包装得先消毒。”
“怎么消毒?” 陈默抬头。
“开水烫三遍,太阳底下晒一天。” 老张指了指墙角的煤炉,“我把家里的蒸锅带来了。”
夜幕降临时,第一批预制烤冷面终于做好了。林小夏对着手机首播包装过程:“家人们看清楚,每一份都经过三次消毒,绝对干净卫生!”
弹幕突然炸了:
· “刚看了新闻,夜市被拆了?默哥太惨了”
· “地址发我,我要订十份支持!”
· “这个车库好破,心疼主播”
陈默把包装好的冷面装进泡沫箱,突然想起什么:“快递费怎么算?”
林小夏点开后台,脸色瞬间发白:“同城八块,省外十二…… 咱们定价才十五,这不是亏本吗?”
铁盒里的钱还剩三千零三十七减一千二(蒸箱)减八百(房租)等于一千零三十七块。陈默数着钱突然笑了:“那就包邮。”
“什么?” 林小夏以为听错了,“那每份要亏五块!”
“就当打广告了。” 他把最后一份冷面放进箱,“告诉粉丝,明天下单送卤蛋。”
老张推着三轮车要走,被陈默拉住。他从铁盒里数出五百块:“这是今天的菜钱,剩下的明天结。”
“不用急。” 老张把钱推回来,“等你卖出去再说。”
车库门关上时,灯泡突然闪了两下。林小夏看着墙上的影子,突然说:“我把积蓄取出来了,有两万块,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不用。” 陈默靠在蒸箱上,闻着面粉的香气,“爷爷说过,做生意不能靠借钱。咱们有这一千零三十七块,还有这些订单,够了。”
手机突然震动,是平台发来的通知:“因包装不符合规范,部分订单被取消。”
林小夏的眼泪瞬间涌出来:“都怪我,没弄清楚规则……”
“别哭。” 陈默擦去她的眼泪,指腹蹭过她的脸颊,“明天咱们拍制作过程 vlog,告诉大家咱们的厨房有多干净。”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小夏的首播间里,有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发弹幕:“我是食药监的,这种家庭作坊不符合规定,但看在你们用心的份上,建议尽快办理食品生产许可证。”
凌晨两点,最后一个快递被取走时,陈默数着今天的收入 —— 线上订单三百份,扣除成本净赚一千二。他把钱放进铁盒,突然发现财富值变成了三千零三十七减两千(蒸箱 + 房租)加一千二等于两千两百三十七?
“不对。” 林小夏拿着计算器,“本金三千零三十七,支出一千二加八百等于两千,收入一千二,应该是三千零三十七减两千加一千二等于两千两百三十七?”
陈默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湿透后晾干的钱:“这里还有昨天剩下的三百七,加上今天赚的一千二,扣除房租和蒸箱,总共是三千零三十七减两千加一千二等于两千两百三十七?”
“可平台还压着货款呢。” 林小夏突然想起,“要七天后才能提现。”
铁盒里实际能摸到的钱只剩一千零三十七加今天的现金收入三百五,总共一千西百零七块。陈默把钱分成三份:“这份给老张结菜钱,这份留着进货,剩下的当生活费。”
“那你呢?” 林小夏看着他布满伤口的手 —— 刚才清洗铁板时被划伤的。
“我没事。” 他把最大的那份塞进老张的菜筐,“叔,明天多送点黄瓜。”
车库门被风吹得吱呀响,林小夏突然说:“我把今天的 vlog 剪好了,标题叫《从夜市到车库,我们用一千块赌明天》。”
“赌赢了吗?” 陈默问。
“不知道。” 她点开后台,“但己经有五千人预约明天的订单了。”
月光从砖缝里漏进来,照在蒸箱上的水珠上,像撒了把碎银。陈默摸着爷爷的怀表,突然想起老人常说的话:“钱就像蒸箱里的热气,你越想捂住,跑的越快。”
“明天咱们去办许可证吧。” 林小夏的声音带着困意。
“好。”
“还要买新的包装机。”
“好。”
“等赚了钱,你想做什么?”
陈默看着墙上的涂鸦,突然笑了:“先把车库的老鼠赶走。”
林小夏的笑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惊飞了梁上的麻雀。铁盒里的钱随着笑声轻轻跳动,像是在为这一千七百三十七块的新起点,奏响笨拙的序曲。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陈默被蒸箱的嗡嗡声吵醒。他看见林小夏蜷缩在泡沫箱上睡着了,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是粉丝发来的消息:“加油,我们等着默哥东山再起。”
他轻轻给她盖上外套,转身开始清洗今天要用的生菜。水流过伤口时的刺痛,让他突然无比清醒 —— 这车库里的每一粒面粉,每一滴酱料,都藏着比三千块更贵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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