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这天的风裹着水汽,灵月正往竹匾里铺新晒的陈皮,忽闻门房来报,说江南药圃的伙计送来了新收的茯苓。那伙计肩上搭着块靛蓝帕子,怀里揣着封明宇的信,见了沈念卿便笑着解开腰间的藤筐:"明宇姑娘说今年雨水足,茯苓长得比往年胖,特意挑了些带松根的,说能治北方的风寒。"
暖阁里的药碾子正转得沙沙响,柳氏戴着老花镜挑拣药材,听见这话便抬头问:"南边的甘草收了吗?上个月寄去的海棠花膏,该配着甘草水喝才好。"伙计刚点头应着,院外忽然传来驼铃叮当,沈修掀开棉帘一看,竟是西域商队的老驼夫,正指挥着伙计卸车。
"沈先生快看这个!"老驼夫捧着个铜盘进来,盘里码着排油布包,打开竟是各色药籽——北疆的防风带着沙砾,岭南的藿香裹着潮汽,最底下压着包深紫色的种子,"这是波斯来的新种,据说能治瘴气,商队特意从于阗带回来的。"沈修刚接过种子,就见灵月举着明宇的信跑进来,信纸边角还沾着片紫苏叶。
信里说明宇在药圃辟了块新地,试种从雁门关寄去的青稞。"当地农户起初不肯种,说稻子才养人,"灵月念到这里忽然停住,指尖划过信纸上的墨迹,"后来见青稞磨成粉能做干粮,煮粥还能治反胃,都来求着要种子呢。"柳氏闻言笑起来,往药臼里添了把新收的杏仁:"你明宇姐姐这是把药圃变成粮仓了。"
正说着,承安的亲卫裹着风雪闯进来,身上还沾着关外的霜花。他解下背上的羊皮袋,倒出半袋金灿灿的谷物:"小将军说这是雁门关新培育的谷种,耐寒,磨成面掺着海棠花粉,能做行军的干粮。"亲卫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卷布,展开竟是幅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几处新标的村落,"这些地方都种上了江南的药草,牧民们说牛羊吃了病都少了。"
沈念卿把谷种倒进陶罐时,发现罐底沉着颗小小的铜铃,是去年送承安出征时挂在他马鞍上的。亲卫挠着头说:"小将军说这铃儿在关外响了半年,如今让风捎回来,听听家里的声音。"灵月忽然指着窗外,原来不知何时,院墙上落了群南归的雁,正歪着头啄食竹匾里的海棠花干。
暮色漫上来时,沈修在书房整理各地送来的账册。江南药圃的记录里夹着片晒干的紫苏,西域商队的清单上沾着驼毛,雁门关的军报边角画着个小小的粮仓。他忽然听见灵月在院里惊呼,跑出去一看,只见那株海棠树的枝桠间,不知何时被人系上了各色布条——靛蓝的是江南药圃的,赭石的是雁门关的,藤黄的是西域的,在风里轻轻打着转。
"是方才送茯苓的伙计系的,"柳氏拄着拐杖笑道,"他说路过国子监时,孩子们给了好些布条,说要让风把各地的消息都系在树上。"沈念卿伸手触碰那条靛蓝布条,上面竟用朱砂画着株小小的药苗,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明宇"二字。
三更天时,忽闻敲门声。开门见是国子监的老夫子,怀里抱着个木盒,说是孩子们做的新泥偶。打开一看,只见去年那个戴毡帽的将军身边,又多了个挎着药篮的姑娘,脚下的底座刻着圈细密的纹路,老夫子说那是孩子们照着运河的水纹刻的:"他们说这样,不管是走陆路还是水路,消息都能传到。"
灵月把新泥偶摆在窗台上,月光顺着窗棂淌进来,正好照在木盒底层——那里铺着层细沙,混着江南的稻壳和西域的驼毛,是孩子们特意从各处搜罗来的。沈修望着那些细碎的颗粒,忽然想起柳氏说的"根在人心里",原来所谓传承,不过是把自己的日子,织进别人的岁月里。
天快亮时,风忽然转向,吹得海棠树沙沙作响。灵月披衣出去,见竹匾里的海棠花干被吹起,顺着风势飘向远方。她伸手去抓,却只捞到片带着药香的陈皮,指尖还沾着点青稞粉的温热。
这时沈念卿也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封刚写好的信,要托早行的商队带给承安。信纸一角画着株抽芽的海棠,旁边写着:"风里有新谷的香,药草的苦,还有孩子们的笑。这些声音,比任何兵书都响亮。"
灵月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发现窗台上的泥偶底座,不知何时竟钻出了株细小的绿芽。那芽尖顶着点褐色的土,像是从雁门关带来的沙,又像是江南药圃的泥,在晨光里轻轻颤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展开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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