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五的爆竹声刚歇,灵月在暖阁后墙发现道细缝。冻土裂开寸许宽的口子,缝里嵌着截的芽,是昨夜雪水渗进去的地方,竟顶开了半寸厚的冰壳,像只倔强的手指,要把春天从地底捞出来。
“这混种麦的性子,倒比北疆的胡杨还烈。”阿木的儿子阿古拉蹲在土缝边笑,鼻尖冻得通红。他裹着新毡毯,毯角的羊毛沾着雪粒,是老驼夫用江南蚕丝混了驼毛织的,暖得能焐化指尖的冰。“阿爹让我带了新磨的麦种,说要在暖阁的药圃试种三季,让江南的雨水和西域的日照在穗子里碰头。”
沈念卿正往《同源记》里添新图,画的是阿古拉说的混种麦——麦芒带着青稞的韧劲,麦穗却有海棠麦的,根须在地下盘成螺旋,一半扎向的黑土,一半伸向干燥的沙砾。“萧将军从雁门关捎来的土样,”她指着案上的陶罐,北疆的沙土与江南的塘泥在罐里分层却相融,“说边关的军民己试出三十种混栽法,连盐碱地都能结出谷穗。”
明宇掀开陶瓮的盖子,新酿的醪糟泛着乳白的光。他往瓮里撒了把刚收的防风籽,是灵月去年在药圃收的,籽壳上还留着雪水浸过的痕迹。“船娘教的法子,”他用木勺搅着酒液笑,酒气混着药香漫开来,“说这酒得掺着各地的种子酿,喝了能梦见西海的田埂在一块儿抽穗。”
暖阁的窗棂上,昨夜孩子们贴的窗花正慢慢舒展。红纸上剪的麦浪里藏着驼铃,桑枝间缠着稻穗,是用萧景琰带的桑麻纸剪的,浸了融雪水后愈发挺括。最边角的小剪纸上,个雪人捧着种子炉,炉口飘出的热气里,藏着行细字:“雪融时,种成诗。”
午后忽然起了风,卷着残雪撞在同源树上。枝桠间的冰凌簌簌往下掉,砸在灵月刚翻好的菜畦里,碎成星子似的光点。她弯腰拾起草帽,帽檐的布条是用商队带来的江南绸缎接的,风吹过时,绸布的柔与麻布的糙在耳边沙沙响,像两个地域在低声说话。
“萧将军的冰犁该派上用场了。”沈修扛着犁杆往外走,犁头的稻穗纹路里还凝着冰,却己能看出被磨亮的痕迹。他往犁沟里撒了把混种谷,谷粒落在雪融的泥水里,竟浮起层细密的泡沫——是明宇的醪糟水拌过的,带着甜香的引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嫡女归来之锦绣谋途》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能让种子醒得更快些。
阿古拉跟着往地里埋种子袋,袋上绣着《同源记》里的根须图。他埋得极仔细,每袋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朝南的掺了江南的莲籽,朝北的混了西域的苜蓿,朝东的裹着东海的海带粉,朝西的藏着雪域的青稞粒。“阿爹说种子也认路,”他拍着土笑,“但认路不代表要分家,就像我们驼队,走得再远,也记着暖阁的方向。”
暮色漫进暖阁时,陶缸里的种子忽然躁动起来。灵月凑过去看,见混种麦的芽尖顶破了种壳,青稞的根须正往海棠麦的种皮里钻,像在互相牵着往土里扎。缸口的水汽凝成新的冰花,冰纹里映出奇异的景象:江南的水车正往西域的渠里灌水,北疆的羊群啃着混种麦的秸秆,东海的渔民在船上晒着新收的谷穗。
“沈先生,春联的墨迹该干了。”灵月回头时,见沈修正往门框上贴春联。“同源”二字在残雪的映衬下,墨色里泛着海棠花瓣的粉,笔锋的转折处,竟藏着麦芒的尖与稻穗的弯。风过时,红纸上的字像活了似的,与远处商队的驼铃应和着,谱成支说不清是南腔还是北调的曲子。
子夜的更声刚敲过,药圃突然传来“啪”的轻响。灵月提着灯出去,见白日里那道冻土缝裂得更宽了,的芽己长成寸许长的绿,叶片上还沾着冰碴,却在灯光里透着油亮的光。她忽然想起阿古拉说的,阿木在西域的雪地里种麦时,总对着种子说:“破土时别怕疼,疼过了,才知道春天有多沉。”
灯影里,同源树的根须不知何时钻出了地面,沿着暖阁的墙根往菜畦蔓延,根须的纹路里嵌着细小的种子——是去年落在雪地里的,如今正跟着新根往土里钻。灵月蹲下来摸那些根须,凉丝丝的,却带着韧劲儿,像无数双牵着的手,把江南的温润、西域的苍凉、北疆的凛冽、东海的咸涩,都往同一个方向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阳光落在菜畦里。那株顶破冻土的麦芽忽然舒展叶片,叶尖的露珠滚下来,砸在新翻的土里,竟惊起串细小的绿——周围的冻土下,不知何时冒出了百十株新芽,挤挤挨挨地朝着光的方向,像片刚睡醒的星辰。
灵月望着这片新绿笑,忽然懂了阿木信里的话:所谓同春,从不是等出来的,是千万粒种子憋着股劲,在冻土下互相暖着,终于把雪等成了水,把冰熬成了泥,让每道裂缝都变成春天的门。她转身往暖阁跑,要把这景象画进《同源记》的新页,笔锋该蘸着融雪水调的墨,再掺点刚冒头的麦芽绿,让字里行间都透着破土而出的疼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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