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晨露还凝在同源树的叶尖,灵月就听见药圃传来锄头翻土的声响。阿古拉光着脚踩在新翻的泥里,裤脚卷到膝盖,小腿沾着褐色的泥点,手里的木锄柄缠着混纺的桑麻绳,是萧景琰从边关捎来的,握着不冰手,还带着淡淡的麦香。
“轮台的混种麦收完了,该播秋茬了,”他首起腰擦汗,汗珠砸在泥地里,洇出小小的坑,“阿爹说要把江南的稻种掺进麦种里,让根在土里结亲,穗在风里说话。”他往土垄里撒着拌好的种,麦粒与稻粒滚在一起,金的黄的混在褐土里,像把两地的秋天揉碎了撒下去。
沈念卿蹲在田埂边画《秋播图》,笔尖蘸着晨露调的墨,把土垄的弧度画得格外柔和。“北疆的军户在长城根播了三万亩,”她指着画里的田垄纹路,“这里用的是西域的点播法,那里掺了江南的条播术,根须在地下能织出更密的网。”风拂过画纸,墨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漫开来,像把纸上的田垄都吹活了。
明宇带着船娘的儿子往土垄间浇水,木桶是用江南的杉木与西域的胡杨木拼的,桶沿的接缝处缠着芦花,是运河边新收的,浸了水更柔韧。“船娘说这水得顺着麦垄绕三圈,”他舀着井水往土里灌,水流过的地方,土色渐渐变深,“让江南的水知道,西域的土也爱喝软润的水。”水渗进土里时,竟带着细微的声响,像种子在底下咂嘴。
国子监的孩子们提着竹篮来送肥,篮里装着腐熟的麦壳与稻糠,是暖阁攒了半年的,拌着西域的驼粪与江南的塘泥,黑油油的透着光。“先生说这肥是‘两地亲’,”小童往土垄边撒肥,手背上沾着黑渍也不管,“撒下去,麦能长出稻的甜,稻能结出麦的香。”肥粒落在土上,引来几只蚯蚓,钻来钻去把南北的养分缠在了一起。
午后的日头晒得泥地发烫,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嫡女归来之锦绣谋途 灵月忽然发现刚播的种垄边冒出几株新苗,是春天漏下的承风麦,竟在夏末抽了穗,穗子比寻常的小,却得很。她摘下穗子搓开,麦粒滚在掌心,一半带着夏的热,一半藏着秋的凉,像把两个季节的性子都收进了壳里。
萧景琰遣人送来新制的播种器,铁制的斗里分着两格,一格盛麦种,一格装稻种,往下一按,两粒种就并排落进土里。“边关的军民琢磨的巧物件,”送器的小兵演示着,铁斗在土上划出整齐的浅沟,“说这样种下去,根在地下手拉手,长起来就不会分家。”
沈修在暖阁的廊下写农谚,竹纸铺在磨亮的梨木桌上,墨里掺了新榨的麦汁,写出的字带着淡淡的黄。“一垄两粒种,秋来共结穗”“南水浇北土,西种发东芽”,他写着写着笑起来,往砚台里加了勺运河的水,墨汁顿时活泛起来,笔画里竟有了水的柔与土的厚。
暮色漫下来时,风从远处的田垄吹过,带来新翻泥土的气息。灵月望着连片的种垄,垄沟里的积水映着渐暗的天,像无数面小镜子,照见同源树的影、孩子们的笑、播种器的光。她忽然懂了阿木信里的话:所谓秋种,不是把种子埋进土里就等收获,是让每粒种都带着期待往下扎,让每寸土都知道,这里藏着两个地域的念想,藏着两个季节的约定。
暖阁的灯亮了,案上的《同源记》翻开着,新画的《秋播图》旁,沈念卿添了行小字:“种是流动的字,土是厚重的纸,秋种万畦,不过是把‘同源’二字,写满大地的每个角落。”窗外的虫鸣渐渐起了,混着远处商队的驼铃,像在为土里的种子唱着歌谣,盼它们在黑夜里悄悄扎根,等春来时,抽出带着两地气息的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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