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棚下的露水还没干,灵月就举着那把缀满胡杨叶的伞跑了进来。伞面上落着片灰扑扑的羽毛,尾端沾着点眼熟的暗红——正是前日那只伤雁的羽毛。
“它定是来过了!”小姑娘踮脚把羽毛系在苗茎上,忽见土缝里钻出只的蚯蚓,身上裹着层细沙。沈念卿蹲下身细看,沙粒里混着些极细小的麦壳,竟与漠北混栽田的麦种一般无二。
“怕是夜里就来了。”沈修正往《同源记》上添画,笔尖蘸着新研的靛蓝,“你看这蚯蚓钻过的痕迹,曲曲折折倒像边关的河道。”他说着往画纸上点了滴赭石,晕开的色块恰似漠北的落日。
日头爬到竹棚顶时,阿古拉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冲进药圃。布包里滚出堆圆滚滚的野枣,果皮上沾着星点白霜。“商队说这是漠北刚摘的冻枣,”他抓起一颗往苗根处埋,“阿爹让我种在这里,说等开春就能长出会结果的苗。”话音刚落,稻叶突然簌簌作响,叶尖垂落的水珠正巧落在野枣上,溅起圈细碎的泥花。
午后的风里裹着暖意,亲卫带来的那半钵雪水早己渗进土里。沈念卿正给新苗搭竹架,忽见远处运河上飘来只小渔船,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老者,手里举着支抽芽的柳梢。船还没靠岸,老者就扬声喊道:“沈先生可在?漠北来的商队托我带样东西!”
柳梢被递过来时还带着湿意,枝桠间缠着圈细麻绳,绳上拴着枚磨得发亮的铜扣。“商队说这是萧将军马鞍上的铜扣,”老者搓着手上的泥,“沙暴时马鞍被吹进了胡杨林,寻着时铜扣上竟缠着截麦根,还活着呢。”
沈念卿把铜扣埋在双生苗旁,麦根接触到泥土的刹那,整株苗突然轻轻震颤。麦叶与稻叶交缠的地方,竟冒出串米粒大的花苞。灵月赶紧用麦壳粉在周围画了圈,又往圈里撒了把新收的绿豆:“这样花苞就知道,南边有好多好吃的等着它长大。”
暮色漫过竹篱时,药圃里突然热闹起来。国子监的小童们举着新画的幡旗赶来,旗面上用金粉画着麦浪与稻穗,交接处绣着道七彩的虹。“先生说这叫‘南北旗’,”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捧着旗角,“等送旗去漠北时,要让每个士兵都摸摸,知道京里有人等着他们回家。”
沈修在《同源记》的末页画了幅长卷:左边是连绵的胡杨林,右边是浩荡的运河水,中间的田埂上站着个牵马的将军,手里捧着株抽芽的双生苗。画旁题着行小字:“雁衔春信至,芽破土中生,所谓归途,原是北地的风裹着南国的暖,他乡的根缠着故园的土。”
夜风里突然传来雁鸣,抬头望去,那只伤雁正领着群新雁掠过药圃。月光落在双生苗的花苞上,隐约能看见花瓣里藏着的纹路——一半是胡杨的年轮,一半是稻穗的脉络。
灵月突然指着苗根处惊呼,那里的泥土正微微隆起,钻出条的新根,顶端沾着点暗红的沙粒。新根蜿蜒着往东边延伸,恰似要穿过运河的水,一路向北,首到握住漠北那株枯苗的根须。
远处的更夫敲起了三更梆子,竹棚下的陶瓮里,薄荷草又开始轻轻摇晃。这次谁都听见了,草叶摩擦的声音里,混着极轻极轻的窸窣——像是麦种在土里发芽,又像是远在千里的漠北,有株枯苗正抖落满身沙尘,悄悄抽出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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