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棚的晨露还凝在麦叶上，灵月就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那声音细若虫鸣，却带着金属般的震颤，低头一看，竟是双生苗的青穗在风中轻颤——昨夜新抽的另一个穗子，正与原来的穗子相触，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它们在说话呢！”小姑娘刚把这话喊出口，阿古拉就举着铁皮盒冲过来。盒里的冰盐不知何时裂成两半，断面处各嵌着半片麦壳，合在一起恰好是完整的一枚。少年把麦壳埋在双穗中间，土缝里立刻渗出些淡红色的液珠，是北地胭脂花与江南桂花融在一起的颜色。
沈念卿翻开《同源记》，沈修昨夜补画的双穗图旁，多了行小字：“南北相语，声在穗间。”她指尖划过纸面，忽然发现竹案下的陶罐在轻轻晃动，里面的苦艾汁泛起细密的泡沫，泡沫破裂的声音，竟与双穗摩擦的声响同频。
日头爬到竹棚顶时，运河上的货船挂起了红灯笼。商人站在船头高喊：“萧将军送漠北的风来了！”他捧着个陶瓮登上岸，瓮口蒙着层细纱，纱上沾着的沙粒簌簌落下，落在双穗上竟弹出清脆的响——像极了漠北沙丘间石子相击的声音。
“将军说混栽田的双穗也开始鸣风了。”亲卫揭开陶瓮，里面的北地长风裹着雪粒扑面而来，双生苗的两个穗子突然剧烈摇晃，穗尖相触的地方，竟撞出点点火星般的光。沈修赶紧往《同源记》上泼了点清水，晕开的墨色里，双穗的影子竟在纸上微微颤动。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嫡女归来之锦绣谋途
午后的风里掺着雨气，灵月发现双穗间结了层薄冰。冰面映着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带着沙砾的粗粝，一个裹着水土的温润。阿古拉往冰上撒了把芝麻，冰面裂开的纹路里，突然钻出条银亮的蚯蚓，身上缠着两根须根，一根泛着漠北的金黄，一根透着江南的青褐。
“它把两边的根须接起来了！”少年话音刚落，运河方向突然传来雁鸣。那只伤愈的小雁落在竹棚顶，嘴里衔着根麦秆，秆上缠着片胡杨叶，叶面上的“活”字己被北地的风沙磨得浅淡，却在边缘新添了圈江南的水痕。
暮色漫过竹篱时，双穗的摩擦声突然变了调。沈念卿凑近细听，竟像是两句重叠的歌谣——一句带着漠北长调的苍凉，一句裹着江南小调的婉转。她忽然瞥见《同源记》的空白页上，沈修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同心圆，圆心处点着两点，一点是沙粒的赭石，一点是水土的青绿。
夜风裹着雨丝袭来，双穗突然同时垂下头。穗尖的冰珠坠落在冻土上，砸出两个相依的小坑，坑里很快积满了雨水，映着竹棚顶的灯火，像两颗靠在一起的星子。灵月把耳朵贴在地上，听着土里根须缠绕的声响，忽然咯咯笑起来：“它们在唱一样的调子呢。”
远处的更夫敲起了三更梆子，陶瓮里的北地长风还在轻轻呼啸。沈念卿望着相触的双穗，忽然明白，这风里的鸣响，原是南北土地在共唱一支盼丰年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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