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棚的星子比昨夜密些,灵月数到第十七颗时,脚边的土地突然轻轻鼓了下。低头看,那粒新埋的种子己破土半寸,芽尖的小叶舒展开来,沙纹与水纹缠绕的圆圈里,竟嵌着颗极小的星子,像从天上摘下来的碎光,沾着点泥土的潮气。
“它把星星吃进去啦!”小姑娘刚要伸手碰,阿古拉忽然捂住她的嘴。少年指着双生苗的根须——那些银亮的线条不知何时缠成了网,网眼里渗着淡红的液珠,液珠滚动时,竟在地面拼出细碎的图案,像幅缩小的地图,北地的沙丘与江南的水网在网中央交叠,连运河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沈念卿把《同源记》铺在竹案上,书页上的同心圆己完全晕开,赭石与青绿融成的褐色里,浮出细密的纹路,竟与根须网的图案一模一样。沈修正用狼尾草的绒毛沾着苦艾汁补画,草尖划过纸面时,留下的痕迹会发光,像把星星磨成了墨。“萧将军送来的混栽田图谱,”他头也不抬地说,“每处新芽的位置,都和这里的根须网对上了。”
货船的灯笼又亮起来时,亲卫们抬着个木匣子上岸。匣子打开的瞬间,满棚都是北地松脂的香气——里面铺着层漠北的黑土,土上嵌着块江南的青石板,石板的缝隙里,正钻出根银亮的须根,与竹棚里蔓延过来的根须网轻轻相触,触碰到的地方立刻冒出细小的泡沫,泡沫里裹着沙粒与水珠,炸开时溅出的光,比棚顶的星子更亮些。
灵月蹲在木匣旁,看须根在黑土与青石板间钻来钻去,忽然发现黑土上印着小小的脚印,像有人光着脚踩过,脚印里积着的水,与江南的雨水混在一起,竟长出了 tiny 的绿苔,苔丝上挂着的沙粒,在灯笼下闪着金红的光,像北地日落时的颜色。
“这是将军在混栽田踩的,”商人蹲下来,指着脚印边缘,“他说每块土地都记得人的脚印,不管是北地的靴底还是江南的草鞋。”话音刚落,竹棚外突然起了风,这次的风里没有沙,也没有雨,只有松脂与桂花香混在一起的暖,吹得双生苗的穗子轻轻摇晃,穗尖的光掉下来,落在根须网上,像给地图缀上了串灯笼。
沈修往陶罐里加了把新采的北地柴胡,苦艾汁立刻变了颜色,从清绿转成琥珀色,泛着的泡沫不再是细碎的,芸涓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倒像小小的漩涡,漩涡里浮着片胡杨叶,叶面上的“活”字己被光填满,笔画间钻出细小的根须,顺着书页往木匣的方向爬,爬过处的纸页都微微发潮,像浸过两地的水土。
夜半时,根须网突然亮了起来。银亮的线条上流动着淡红的光,从竹棚一首铺到运河边,货船的灯笼照在光网上,映得水面都成了淡红色,水里的星影与岸上的光网连在一起,像天地间搭了座桥。那只小雁突然从棚顶飞起来,沿着光网往运河对岸飞,雁翅扫过光网时,溅起的光粒落在水面,竟长出小小的浮萍,萍叶一面是沙纹,一面是水纹,漂在水面上,随波轻轻晃。
沈念卿望着光网尽头,那里的根须正往货船的方向钻,要缠上亲卫刚搬来的新陶瓮。瓮里装着漠北的雪水,雪水里泡着江南的莲子,此刻莲子己发了芽,芽尖顶着雪粒,却在雪水里抽出了青嫩的叶。“你看,”她碰了碰沈修的胳膊,“它们连水都要混在一起喝。”
少年正用朱砂在《同源记》上画桥,桥的这头是北地的烽火台,那头是江南的乌篷船,桥面上走着个模糊的人影,脚边跟着根银亮的须根。“萧将军说,等混栽田的麦子熟了,就用两地的麦秆编座桥,”他把狼尾草沾了沾陶瓮里的雪水,在桥栏上画了串麦穗,“北地的穗子沉,江南的穗子软,编在一起才稳当。”
天快亮时,光网突然暗了下去,根须网慢慢缩回土里,只在地面留下淡红的印记,像幅干透的地图。双生苗的新叶上,那颗嵌着的星子落了下来,钻进泥土里,溅起的土粒中,混着颗圆滚滚的东西——是新的种子,比昨夜那颗更大些,外皮的沙黄与青绿完全融成了一体,捏在手里,能感觉到里面细微的跳动,像颗小小的心脏。
灵月把种子埋在木匣的黑土与青石板之间,埋好后学着沈修的样子,用狼尾草在土上画了个小小的圆。刚画完,竹棚外传来第一声鸡鸣,运河上的货船开始解缆,亲卫们正把新的图谱搬进船舱,图谱的封面上,用两地的水土写着西个字:星土同脉。
沈念卿合《同源记》时,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己被沈修画满了小小的种子,每个种子上都缠着银亮的须根,根须的尽头,连着片小小的叶,叶面上,漠北的风与江南的雨,正一起吹向同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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