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17分。
林默的皮鞋碾过画室门前第三块地砖。
咔嗒一声脆响，被暴雨吞得只剩半截。
他的指节在黄铜门把手上捏出青白印子。五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撞进脑子里——同样的暴雨，同样反锁的门，门后是被钝器击碎颅骨的女画家，和一幅染血的《自画像》。
“林队，监控画面……”小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钻出来，被雷声劈成碎渣。
林默没等他说完。
右肩猛地撞上实木门板。
锁芯崩裂的脆响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涌出来。
像极了那年案发现场打开的油画颜料。
画室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与钛白颜料的酸气绞成绳，勒得人舌根发麻。
江文山趴在画架前。
右手还保持着握画笔的姿势，指尖的钛白颜料管被攥得变了形，管底模糊的“棠”字像道血痂。
他后脑的凹陷处正往下淌血。
暗红的溪流漫过靛蓝色画布，在右下角晕成朵诡异的鸢尾花——那是周棠最爱的花，上个月江文山刚在画展上展出过同名作品。
林默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欧式挂钟。
分针与时针在2点位置死死咬合。
秒针卡在37秒处，玻璃罩上的血珠正顺着刻度线缓缓爬行，像条红色的蛆虫。
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处理的钟表匠谋杀案。
凶手也是故意拨停时钟制造不在场证明。
但这次的秒针根部沾着点银白色粉末。
在应急灯下发着冷光——那是星光颜料厂特供的银粉，他上周刚在周棠的毕业作品里见过。
“1点到3点，画室大门和窗户全程没人进出。”小张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雨靴在地板上踩出凌乱的水痕，“监控覆盖所有出入口，连通风管道都有红外感应，就是个密室！”
他放大的监控画面里。
江文山在1点59分时突然捂住后脑。
钛白颜料管从手中滑落，镜头瞬间被喷溅的血雾糊住，变成片蠕动的红——但整个过程中，画室里除了他再无旁人。
林默蹲下身。
手指悬在离地面三厘米处。
地板上的颜料脚印很淡，像是被人用松节油擦拭过。但残留的纹路显示是37码的女式帆布鞋，鞋头有个独特的月牙形磨损——周棠的速写本里夹着双同款鞋，是她父亲去世前送的生日礼物。
更诡异的是。
脚印在画架前突然消失。
边缘的颜料与江文山伤口的血渍混合在一起，在瓷砖上形成个扭曲的笑脸。
“死者指甲缝里有布条！”法医老陈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捏起根蓝白条纹的纤维，在证物袋里轻轻晃动，“不是画室的亚麻画布，倒像是医院的病号服布料。”
他的镊子突然顿住。
纤维末端沾着的褐色颗粒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这是……十年前城南工地特有的红黏土，里面还混着点水泥渣。”
这句话像把冰锥刺进林默的太阳穴。
十年前的工地坍塌案，死者周建民的指甲缝里也发现过同样的红黏土。
而周建民正是周棠的父亲。
他猛地转头看向落地窗。
对面公寓的镜子墙在暴雨中泛着幽光。
36块玻璃中有一块的反光明显发暗，雨水流过的轨迹在玻璃上划出道歪斜的线，形状与江文山画布上那朵血鸢尾惊人地相似。
镜子里的画室倒影有些不对劲。
林默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将现实画面与镜像对比——画架旁的阴影里，镜像比实际场景多了个模糊的轮廓，像是有人蜷缩在那里。
他放大照片。
阴影边缘露出半只黑色的橡胶手套，指尖沾着的颜料与江文山颜料管里的钛白成分完全一致。
“查周棠的行踪。”林默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目光落在监控画面右下角的时间戳上——1点57分，画面角落的时钟秒针曾诡异地停顿半秒，紧接着就是江文山倒地的瞬间。“尤其是凌晨1点到2点，我要她在医院的所有活动记录，包括电梯监控和药房取药记录。”
小张刚要转身。
林默突然叫住他。
“等等。”
他指着江文山散落在地的画具。
调色盘里的钴蓝颜料还没干，但其中混着的银白色粉末明显多于其他颜色——这是周棠的独门技法，她总说“蓝色里掺点银，就像我爸工地的星空”。
调色刀的刀刃上有处细微的缺口。
与江文山后脑伤口的形状隐隐吻合。
雨还在下。
敲打着落地窗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
林默抬头看向镜子墙。
那片发暗的玻璃在闪电中突然亮了一下。
反射出画室里不存在的景象——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站在画架后，手里举着根沾血的铁棍，侧脸的轮廓在雷光中若隐若现，嘴角似乎还挂着笑。
那身影的手腕上。
好像别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像枚银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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