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02分。
市一院住院部的消毒水气味,比暴雨里的血腥味更让人窒息。
林默站在307病房门口,指节在白墙上叩出三短一长的节奏——这是他处理连环凶案时养成的习惯,仿佛每次敲门都在给嫌疑人倒数。
门内传来陶瓷杯落地的脆响。
三秒后,周棠拉开门。
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块不规则的油渍,像幅没完成的抽象画。林默的目光扫过那片污渍,突然想起江文山画室调色盘里混着银粉的钴蓝颜料——色泽几乎一致。
“林警官?”周棠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左手下意识攥住门框,指节泛白的弧度和昨天在画展上签字时一模一样。她总说握画笔要像攥着父亲的手,不能松。
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周母的呼吸罩上凝着白雾,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气泡破裂的轻响。林默注意到床头柜上的药杯是空的,杯壁残留着浅褐色的药渍,边缘结着层细小的晶状颗粒——那是胰岛素与糖尿病药物混合后的特征。
“江文山死了。”林默没绕弯子,目光钉在周棠的手腕上。
那里别着枚银质发卡,链扣处的花纹和画室监控里那道反光完全吻合。发卡尖端正对着静脉,像是随时会刺进去。
周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后退半步时带倒了墙角的折叠椅,金属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监护仪的频率乱了半拍。“什么时候的事?”她弯腰扶椅子的动作顿了顿,右手背在身后,像是在藏什么东西。
林默盯着她颤动的睫毛。
五年前那个女画家的学生,在听到死讯时也是这样——睫毛抖得像被风吹的蝶翼,却在转身瞬间擦掉了嘴角的笑意。
“凌晨2点整。”林默特意加重了时间,“监控显示画室没有外人进出,但江老师手里的颜料管,刻着个‘棠’字。”
周棠突然抬起头。
发卡的银链扫过白大褂领口,撞出细碎的声响。“所以林警官是来抓我的?”她的指尖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白色拖鞋上,洇出朵小小的红。“就因为我是他学生?就因为我爸……”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被画笔堵住。
林默记得档案里的记录:周棠父亲周建民十年前死于工地坍塌,当时的项目承包商正是江文山。而周棠的毕业作品《废墟上的鸢尾》,画的就是那个被封的工地,画布底色用的正是江文山死时攥着的钛白颜料。
“护士说,凌晨2点你在给阿姨喂药。”林默侧身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床头柜上的药瓶。标签显示是糖尿病专用药,但瓶盖的螺纹处沾着点银白色粉末——和画室秒针上的银粉成分相同。
周棠突然转身从抽屉里翻出用药记录。
纸张边缘被指尖捻得起了毛,上面的签名笔锋锐利,和她在画稿上的签名完全不同。“王护士可以作证,”她把记录拍在林默面前,指腹在“2:00”的时间戳上反复,“我妈每小时都要测血糖,昨晚1点55分是7.8,喂药后2点10分降到5.3,数值都在这儿。”
林默注意到记录单背面有道新鲜的折痕,像是刚被人用力攥过。
“你离开过病房吗?”他突然问。
周棠的动作僵住了。
窗外的暴雨砸在玻璃上,水流顺着窗缝渗进来,在墙根积成小小的水洼。她的影子落在水洼里,被扭曲成个举着钝器的形状,和画室镜子墙里的黑影惊人地相似。
“林警官查监控就知道了。”她的声音低了半度,转身去给周母盖被子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垃圾桶。林默瞥见桶里有团揉皱的纱布,上面沾着的颜料还没干——靛蓝色,和江文山画布上的底色一模一样。
护士站的监控画面在平板电脑上亮起。
凌晨2点整,周棠正弯腰给病床上的老人喂水,侧脸在顶灯下发白。她的右手拿着药杯,左手背在身后,发卡的反光在画面角落一闪而过。
“看,我没骗你。”周棠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默却盯着画面边缘的时钟。
秒针在2点03分时莫名跳了一格,从32秒首接跳到34秒。那瞬间的卡顿像根细针,刺破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想起十年前处理的医院连环杀人案,凶手就是通过修改监控帧制造了时间差。
“这是怎么回事?”他放大画面,指着那跳脱的秒针。
周棠的呼吸突然变重。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平板电脑的外壳,在“2:03”的位置留下月牙形的印子。“可能是监控坏了吧,”她的视线飘向窗外,那里的梧桐树枝被风吹得像只伸向天空的手,“这栋楼的设备早就该换了,上个月还出现过画面延迟。”
林默突然起身走向走廊尽头。
消防通道的门虚掩着,门把手上挂着块“维修中”的牌子,但锁芯处有新鲜的划痕,像是刚被人用钥匙撬开。走廊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天花板,明显被动过手脚——这和江文山画室后门的监控状态一模一样。
“你1点45分去了趟药房。”他转身时,正好撞见周棠把什么东西塞进白大褂口袋。“药房监控对着死角,没人知道你去了多久。”
周棠猛地抬头。
发卡的银链缠在了手指上,她用力一扯,链扣崩开的脆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我去拿胰岛素,”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妈夜里可能低血糖,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默盯着她发红的眼眶。
那里面的愤怒太刻意,像幅用力过猛的油画。五年前那个女画家的学生,也是这样用夸张的情绪掩盖破绽,首到警方在她的画具箱里找到带血的调色刀。
“周阿姨对速效胰岛素过敏。”他缓缓开口,声音比走廊里的应急灯还冷,“护士长说,这种药根本不能用在她身上。”
周棠的脸瞬间白了。
她后退时撞到输液架,药水顺着管子滴在地上,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她的影子落在水里,发卡的反光在水面上晃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江文山画布上那朵血鸢尾的花瓣。
“我……我记错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可能是太紧张了,毕竟江老师是我唯一的亲人……除了我妈之外。”
林默注意到她的白大褂袖口。
那块油渍的形状变了,像是被人用力擦拭过,边缘晕开的部分正好形成个数字——“8”,和他推测的作案时间8分钟不谋而合。
这时,周母突然在病床上呻吟起来。
她的手死死抓着床单,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镜子……镜子里有人……”
周棠脸色煞白地扑过去按住母亲,发卡从她头上滑落,掉进床底的阴影里。林默弯腰去捡时,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是枚生锈的钥匙,上面还沾着点红黏土,和江文山指甲缝里的成分完全一致。
而钥匙串上挂着的金属牌,刻着三个字:
“后门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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