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点03分。
画室后门的铁锈味混着雨水发酵的腥气，钻进林默的鼻腔时，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工地上的钢筋也是这味道，混着混凝土的酸腐，在周建民的尸体旁蒸腾了整整三天。
老刘蹲在警戒线外的泥地里，指节攥着那串锈钥匙，金属齿痕在掌心嵌出红印。他的保安制服洗得发白，左胸的编号被泥浆糊成了黑块——“0717”，和十年前工地坍塌的日期完全一致。
“姓江的早就该遭报应！”老刘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黄牙上沾着的烟草渣掉进泥里，洇出个小小的黑洞。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弧度，和监控里那个在镜子墙后拆木板的黑影惊人地相似。
林默的目光扫过他磨破的鞋跟。
那里卡着半片透明的塑料，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缺口——是投影仪遥控器的碎片，和电子市场老板描述的型号吻合。
“欠你三个月工资？”林默踢了踢脚边的铁丝网，带刺的铁丝勾住他的裤腿，拉出道和老刘裤脚一模一样的刮痕。“上周为什么被辞退？”
老刘突然站起来，近一米九的影子压过来，把晨光都挡在了身后。他的拳头捏得咯咯响，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钥匙串上，顺着“后门禁”的金属牌往下淌——那牌子上的锈迹，和江文山画室后门锁芯的磨损程度完全匹配。
“他说我偷他画具！”老刘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唾沫星子，“就他妈几支快干的油彩，值当扣我三个月血汗钱？那老东西藏着的宝贝画，随便卖一幅都够我养老！”
林默注意到他的袖口。
那里沾着块暗褐色的污渍，在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是干涸的血迹混合松节油后的特征，和江文山画布上的血渍成分相同。
“案发当晚你在哪？”林默的拇指蹭过下巴，这是他核对证词时的习惯性动作。五年前那个纵火犯也是这样，在提到不在场证明时，眼球会不自觉地瞟向左侧。
老刘果然往左边瞥了一眼。
那里是画室后墙的排水管，管壁上有个新鲜的脚印，尺寸与老刘的胶鞋完全一致。“在家喝酒，”他的喉结动了动，“我邻居能作证，我们喝到后半夜三点多。”
林默突然走向排水管。
管壁上的泥渍里混着几根灰白色的纤维，和苏芮包底沾着的线头成分相同——保安制服的料子。他抬头看向三楼的窗台，那里有块瓷砖松动了，边缘的水泥屑新鲜得像是刚被人踩过。
“你邻居说，凌晨1点40分就听到你出门了。”林默转身时，正好撞见老刘往怀里塞什么东西。“他说你拎着个黑色布袋，走路的声音比平时重得多——像装了块木板。”
老刘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突然扑过来想抢林默手里的证物袋，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旁边的垃圾桶。馊水混着烂菜叶淌出来，里面滚出个空酒瓶，标签上的酒吧名称，离画室只有五分钟路程——监控显示，凌晨2点15分，有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影从那里出来。
“你放屁！”老刘的拳头擦着林默的耳边挥过去，砸在墙上的砖缝里，带出几块碎砖。“那老东西的画室我闭着眼都能摸进去，要偷早就偷了，犯得着杀人？”
林默盯着他渗血的指关节。
那里的皮肤组织样本，和镜子墙后木板上的指纹部分吻合。更关键的是，老刘的指甲缝里，嵌着点银白色的粉末——是钛白颜料里的铅成分，和江文山死时攥着的颜料管完全一致。
“你有后门钥匙。”林默突然说，目光落在老刘裤腰带上的钥匙扣。“上周被辞退后，还偷偷配了副新的，对不对？”
老刘的动作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捂住钥匙扣，金属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画室后门的监控虽然坏了，但巷口的摄像头拍到，凌晨1点52分，有个高个子男人用钥匙打开了后门——时间正好在周棠离开医院，苏芮车停在后门之前。檐下寄信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有钥匙就得杀人？”老刘突然冷笑，露出黄黑的牙齿，“那他情人手里的画室钥匙，比我的新多了！苏芮那娘们半夜三更往画室跑，手里还攥着根撬棍，你们怎么不去查她？”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撬棍？苏芮的行车记录仪里，那个黑影手里拎着的黑色袋子，尺寸正好能装下根撬棍。而老刘说的时间点，和江文山时钟秒针卡顿的1点58分，只差了六分钟。
“你看到苏芮了？”他追问，指节在铁丝网的刺上轻轻划过，刺痛感让他想起十年前工地上那根刺穿周建民手掌的钢筋。
老刘突然往地上啐了口痰。
痰里带着血丝，落在泥地里的形状，像极了江文山画中那片坍塌的脚手架。“何止看到！”他的声音压低了些，“我1点55分到画室后门时，正好撞见她从里面出来，撬棍上的血还在滴，滴在地上像串红珠子——和十年前工地的血一模一样。”
林默注意到他的眼神。
提到十年前的工地时，老刘的瞳孔收缩了0.5秒，和周棠听到“周建民”三个字时的反应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档案里的记录：老刘十年前也是那个工地的保安，负责看守材料仓库。
“你认识周建民？”林默突然问。
老刘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他转身想走时被铁丝网勾住了裤脚，挣扎间露出脚踝上的疤痕——是被重物砸过的旧伤，形状与工地坍塌的钢筋痕迹完全吻合。“不认识，”他的声音发飘，“就听工友说过，那老小子死得冤。”
林默捡起他掉落的烟盒。
里面的烟只剩下两根，烟纸边缘沾着点黄色粉末，和苏芮鞋底、画室墙角的泥土成分相同。但这泥土里多了种特殊的矿物质，是城郊废弃工厂的特有土壤——那里正是周棠短信里的地址。
“你进过画室？”他把烟盒凑到老刘面前，“这泥土只在画室保险柜附近有，你怎么会沾到？”
老刘的嘴唇哆嗦着，突然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是半支钛白颜料，管底刻着的“棠”字被指甲抠得模糊不清，但残留的指纹显示，除了江文山和周棠，第三个接触的人就是他。
“捡的！在画室门口捡的！”老刘把颜料管往地上一摔，管身裂开的声音像道闪电，“那丫头——周棠，从后门跑出来时掉的！她手里还拿着根铁棍，上面全是血！”
林默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
周棠的银发卡，苏芮的胰岛素笔，老刘的颜料管——这三个人的证物，都指向了对方。就像三面镜子，把真相折射得支离破碎。
“周棠说什么了？”他逼问，晨光正好照在老刘的瞳孔里，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
老刘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手捂着胸口像是要把心肝都吐出来。等他首起身时，嘴角挂着点粉红色的泡沫——是长期酗酒导致的胃出血，和他邻居说的“喝到后半夜”完全吻合。
“她喊了句……”老刘的声音突然变调，“她说‘姓李的，别想赖账’！”
姓李？
林默的脑中瞬间闪过李护士的脸。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护士，在提到周棠时，指甲会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在看到银发卡时，瞳孔会骤然收缩。
这时，小张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的证物袋在晨光下晃出刺眼的光。
“林队！苏芮的车后备厢里……”小张的声音发颤，“找到根带血的撬棍，上面的指纹除了苏芮，还有……”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老刘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那笑声像被掐住脖子的乌鸦，在寂静的画室后巷里回荡，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
老刘的手缓缓抬起，指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的保安制服口袋里，露出个银白色的角——不是钥匙，不是烟盒，是枚银戒，内侧刻着的山茶花，和江文山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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