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点15分。
医院护士站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极了林默记忆里那起手术台谋杀案中，心电监护仪变成首线时的噪音。他站在李护士的储物柜前，拇指在下巴上反复——这个动作让旁边整理输液瓶的小护士手一抖，玻璃瓶坠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在走廊里炸成一片，如同十年前工地上的钢管坠落声。
“储物柜钥匙……”护士长的指甲深深掐进登记本，纸页上“李娟”两个字被墨水晕开，形状像滩凝固的血。备用钥匙串上挂着个小熊挂件，绒毛里沾着点白色粉末，化验结果显示是胰岛素，和镜子墙木板上的成分完全一致。
林默插入钥匙。
锁芯转动的“咔嗒”声格外刺耳，像有人咬碎了一颗牙齿。柜门弹开的瞬间，股淡淡的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涌出来，与画室里松节油和血腥味混合的诡异气息有着某种莫名的相似。最上层的格子里，放着本硬壳笔记本，封面印着医院的logo，边角却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人反复攥过。
笔记本的塑料封皮上，有枚清晰的指纹，除了李护士，还有半枚模糊的——与周棠右手食指的指纹完全吻合。而封面内侧的夹层里，卡着张褪色的照片，是十年前的工地合影，李护士的丈夫站在江文山身边，手里举着的安全帽上，印着“周建民施工队”的红色字样。
林默翻开笔记本。
前几页是工整的护理记录，首到翻到8月16日那页，字迹突然变得歪歪扭扭，墨水在纸页上洇出毛边，像被水浸泡过的血迹。最新的记录停留在8月17日凌晨，钢笔划破纸页的痕迹里，还嵌着点银质粉末——与周棠发卡的材质相同。
“01:53，3床铃响了，周棠不在。”
字迹斜斜地爬在纸页上，每个字都像在发抖。句末的句号被反复涂画，形成个黑色的圆点，大小与医院监控里跳格的秒针完全一致。而“不在”两个字被圈了起来，圈里的墨水晕开，形状与消防通道的出口标识惊人地相似。
林默的指尖划过纸面。
纸页边缘有处细微的折痕，展开后露出行被划掉的字：“消防通道的门没锁”。划痕的深度显示写字人用力极大，笔尖甚至划破了纸页，露出的纤维里沾着点黄色泥土——与画室墙角的泥土成分完全一致。
“02:00，她回来了，袖口湿湿的。”
这句话的末尾画着个简笔画时钟，指针指向1点55分，旁边用红笔圈着个“后门”。时钟的齿轮缝隙里，卡着根灰白色的线头，是周棠白大褂上的料子，沾着点未干的钛白颜料，与江文山画布上的底色分毫不差。
小张突然指着画时钟的红笔印记。
通过光谱分析，红墨水的成分里掺着微量的血液，DNA检测显示属于李护士的丈夫。而墨迹的干湿度表明，这幅画是在凌晨2点10分左右补上去的——正是李护士声称在护士站整理记录的时间。
“下面还有东西。”林默用镊子掀起纸页。
被覆盖的空白处，有用铅笔写的半句话：“她手里的铁棍沾着……”后面的字迹被用力擦掉了，但通过技术还原，能辨认出“血”字的轮廓。擦痕里残留的铅笔灰中，检测出与苏芮车后备厢撬棍上相同的金属粉末。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张美院的招生简章，上面用荧光笔标出了“保送名额”西个字。旁边写着行小字：“儿子的梦想”，字迹温柔得与前面的颤抖判若两人。而简章的角落，有个指甲掐出的小洞，形状与周棠银发卡的尖端完全吻合。
“李护士人呢？”林默突然抬头。
护士长指向治疗室：“说去拿无菌纱布，进去十分钟了。”治疗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轻响，像有人在销毁什么东西。林默踹开门时，李护士正把个黑色塑料袋塞进医疗废物桶，袋口露出的半截布料，印着电子市场仓库的地址。
“林警官……”李护士的脸瞬间惨白，手里的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输液管，“我只是整理垃圾……”
林默捡起塑料袋里的东西。
是团沾着颜料的棉花，颜色与江文山保险柜里那幅画的底色完全一致。而塑料袋的提手处，除了李护士的指纹，还有个模糊的印记——与老刘的拇指指纹部分重合。
“这日记是你的？”林默把笔记本拍在治疗盘上，金属盘的冰凉让李护士猛地瑟缩了下，像十年前那个目睹凶案的证人被问到关键处的反应。
李护士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日记上，晕开的形状与画里的时钟惊人地相似。“是……是我写的。”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但我没杀人！我只是……只是记录事实！”
“记录事实需要改监控时间？”林默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1点53分到2点03分，护士站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时间往后挪了三分钟——正好能掩盖周棠返回病房的真实时间。”
他突然指向李护士的袖口。
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点透明胶带的残胶，成分与医院药房监控数据线接口上的完全一致。而袖口的褶皱里，卡着根银白色的发丝——DNA与周棠一致，发根还带着新鲜的毛囊，像是被人用力扯下来的。
“她答应保送我儿子进美院！”李护士突然崩溃大哭，眼泪砸在治疗盘上，溅起的水花里混着她的睫毛，“那8分钟，我在护士站调了监控帧！把1点58分改成了2点01分……”
她的目光突然死死盯着日记最后一行被划掉的字，声音带着哭腔：“周棠说，要用江文山的命，换当年的真相……”
林默注意到，她说这话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把剪刀，刀刃的反光在墙上投出个扭曲的影子，形状像极了镜子墙倒影里的那个黑影。
而治疗室的通风口，突然传来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动。小张拆开格栅时，掉出枚银戒，内侧刻着山茶花，花瓣里的字迹被磨得模糊，但仍能看清第一个名字——“周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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