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的地板黏着块嚼烂的口香糖。
林默掏出手帕，指尖捏着帕子边缘，俯身时腰腹的肌肉绷得发紧。他盯着那块半透明的胶质，像盯着拆弹现场的引线——十年前在工地，他也是这样蹲在地上，看那根红色的线烧过最后三厘米。
“林队，您这洁癖再犯，咱别查案了，改去扫大街得了。”小王举着证物袋，笑得露出两颗虎牙。这小子刚从警校毕业，制服第二颗纽扣总系错，像个没长大的木偶。
林默没回头。他用手帕裹着镊子，挑起口香糖——内侧沾着点金粉，和《八仙过海》里何仙姑戏服上的一模一样。
“昨晚这场戏，谢衍演的铁拐李？”他起身时手帕己经团成球，扔进证物袋的动作像在扔炸弹。
班主佝偻着背，手里的紫砂壶不停转圈，壶盖碰撞的声音像在敲小鼓。“是，谢衍的铁拐李，那叫一个绝。”他往地上啐了口痰，黄痰砸在木地板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数他学得最像。”
林默的目光扫过戏台左侧的提线架。架子上缠着七零八落的线，有根银线卡在滑轮缝里，线头闪着冷光。他走过去，帕子垫在掌心握住架子——木头表面有块新鲜的划痕，形状像被指甲抠出来的。
“谢衍就站这儿操作？”
“错不了。”班主的喉结动了动，“铁拐李出场得站左架，汉钟离在右架，这是规矩。”
林默站到提线架后。视线穿过幕布的破洞，正好看见后台入口的铁皮柜。柜子第三层歪着个铁拐李木偶，一条腿断了，红绸裤沾满灰，像条死蛇。
“老艺人案发前，就在那柜子前调试木偶？”
班主点头的动作太急，紫砂壶差点脱手。“是，每天七点，雷打不动。”
小王突然“哎哟”一声。他脚边滚着个木偶头，红脸膛，绿眉毛，正是汉钟离的脸。眼眶处裂了道缝，像道没愈合的伤疤。
“这是谢衍用的那个。”小王捡起来，指尖被木刺扎了下，“昨晚谢幕时还在，散场就没了。”
林默接过木偶头。手帕垫在底下，指尖捏着边缘转了半圈。裂痕边缘黏糊糊的，像涂了胶水。他对着光看——内侧贴着块透明胶带，胶带上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反光点。
“这木偶头，谁最后见着的？”
“杂役小张呗。”班主往后台瞅了眼，“那小子手脚笨，收道具总落东西。”
话音刚落，后台传来瓷器破碎的声响。小王拔腿就跑，林默跟过去时，正看见小张蹲在地上捡瓷片，手里的铁拐李木偶摔成了三瓣。
“对、对不起林队！”小张的手抖得像提线木偶，“我就是想擦擦……”
林默的目光落在木偶的断腿里。一截细钢丝缠在木茬上，线头像被火烧过，焦黑得发硬。他突然想起监控里那道消失的银线——长度，好像正好比这木偶的提线长三厘米。
“谢衍最近碰过这些木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悄悄话。
小张的脸瞬间惨白。“前、前天，他借过热熔胶枪，说粘木偶的手。”他突然捂住嘴，指缝漏出半句话，“就、就是这个铁拐李……”
小王的手机突然响。这小子接电话时总爱开外放，听筒里的声音像炸雷：“王哥！谢衍昨晚谢幕时，右手手套破了个洞！观众拍的视频里有！”
林默猛地转身。戏台顶上的射灯突然晃了晃，光斑在地上转了半圈，正好罩住那个汉钟离木偶头。裂痕里的胶带反射着光，像只睁开的眼睛。
他捏着木偶头的手指突然收紧。手帕被汗浸湿，透过布料能摸到胶带下的硬物——不是木头，是金属。
“把这木偶头送去化验。”林默的声音有点发紧，“重点查胶带下的东西。”
班主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鹅。他转身往后台走，紫砂壶底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经过铁皮柜时，袖口蹭掉了柜门上的一张纸——是张戏班排班表，谢衍的名字被红笔划了圈，旁边写着“6:50 换服装”。
林默捡起排班表。纸边缘有个牙印，像是被人咬过。6:50到7:00，正好十分钟。
谢衍在这十分钟里，到底换了什么“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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