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晃得人眼晕。
林默把修复好的汉钟离木偶头推到桌中央。木头的裂痕被透明胶粘合，像道没长好的疤。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敲了敲木偶后脑勺，发出空洞的闷响——这声音让他想起小时候拆坏的发条青蛙，也是这样，敲一下，就再也跳不起来了。
“谢衍，”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发沉，像块浸了水的布，“这玩意儿你用了五年。”
谢衍坐在对面，袖口的绷带换了新的。他盯着木偶眼眶的裂痕，指尖在膝盖上，那动作和他操作提线木偶时一模一样。“林队查得真细。”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却没到眼底。
林默没接话。他捏着镊子，从木偶后脑勺的针孔里挑出个米粒大的东西。金属外壳裹着电线，顶端的镜头还沾着点红漆——和后台横梁上的刮痕颜色相同。
“微型摄像头。”他把证物袋推过去，袋子上的指纹粉在灯光下泛着白，“录了什么？”
谢衍的喉结动了动。他突然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缝——那里还留着点木屑，是昨天被警员带过来时，攥紧审讯椅扶手蹭到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轻了些，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默翻开鉴定报告。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出褶皱，像块揉过的锡纸。“裂痕里的DNA，和你唾液样本完全一致。”他用红笔圈出匹配度99.99%的字样，笔尖戳穿了纸页，“案发前一小时，你碰过它。”
谢衍的手指猛地收紧，关节泛白。这让林默想起道具间那个无头铁拐李木偶，提线被攥紧时，也是这样，钢丝勒进木头里，留下道深沟。
“我只是…整理道具。”谢衍的视线飘向窗外，法医正拎着个黑色塑料袋从楼下经过，袋子角渗出点暗红色的液体，在水泥地上拖出细痕。
林默突然把那段挂钟校准的视频投到墙上。画面里老艺人佝偻着背，手指在钟摆上敲了三下——这个动作，谢衍在表演时也做过，操作铁拐李木偶举杯的瞬间，手腕也是这样顿了三下。
“你知道他七点会站在那里。”林默按下暂停键，老艺人的影子被挂钟的指针切成两半，“所以提前把摄像头藏在木偶里，对着后台。”
谢衍的呼吸乱了半拍。他突然抬头，灯光在他瞳孔里投出两个亮斑，像极了舞台追光打在木偶眼睛上的效果。作者“檐下寄信人”推荐阅读《完美不在场证明：罪案拆解手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只是想记录父亲工作的样子。”他的声音发紧，“他总说，我拍的照片不如提线木偶好看。”
这句话让林默的动作顿了半秒。他想起谢衍社交媒体里的照片，老艺人永远是背影，要么就是被木偶挡住脸——像怕被人看见，又像怕看见自己。
“是吗？”他从抽屉里掏出个紫外线灯。灯管亮起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像极了钢丝绷紧的动静。“那这个呢？”
灯光扫过木偶裂痕。透明胶粘合的地方浮现出淡蓝色的痕迹，像道隐形的疤。那是荧光颜料，和滑轮轴上的一模一样。
谢衍的肩膀垮了下去。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弹，撞得人耳朵发疼。“林队知道舞台隐形墨水吗？”他抬起手，绷带下露出道新伤，“画上去看不见，只有在这种灯照下才显形——我妈教我的。”
林默的指尖在桌下攥紧。他想起十年前拆弹现场，那个绑匪也是这样，笑着说“你猜红线还是蓝线”，然后按下了计时器。
“她还教你什么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紫外线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张被揉皱的通缉令。
谢衍的目光落在木偶的红脸上。颜料因为年代久远发暗，像层凝固的血。“她教我，线断了可以接，但人心碎了，就接不回去了。”他突然抬头，眼里的光很亮，“林队见过我妈设计的木偶吗？眼睛是用琉璃做的，能映出人影——老艺人说那是妖术，把它们全烧了。”
林默的手机在这时震动。屏幕上跳出警员的短信，只有一行字：荧光颜料来自舞台专用隐形墨水，需特定波长紫外线显现。后面还附了张照片，美术用品店的监控截图里，谢衍正弯腰挑选颜料，货架的阴影里，露出半张女人的脸——和谢母墓碑上的照片有七分像。
他突然关掉紫外线灯。审讯室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响，秒针走动的声音被放大，像把小锤子，敲在人太阳穴上。
“谢衍，”林默重新打开白炽灯，光线下谢衍的脸白得像张纸，“你妈去世那天，老艺人在干什么？”
谢衍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他盯着桌上的木偶头，像是第一次发现，汉钟离的嘴角其实是向下撇的——不是笑，是哭。
这时，林默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化验科发来的：木偶提线里的女性DNA，与谢母住院记录上的样本一致。
谢衍的母亲，碰过那根杀人的钢丝？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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