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横梁积着层灰，像给木头裹了层旧棉絮。
林默仰头盯着那个生锈的挂钩，铁环上还缠着半截透明胶带。胶带边缘沾着几根银白色的纤维，风一吹，轻轻晃悠——这让他想起小时候放风筝，线断的时候，留在手里的那截也是这样，软塌塌的，却带着股子勒过人掌心的疼。
“林队，钢丝拆下来了。”技术员举着证物袋，袋子里的金属线蜷成圈，像条冻僵的蛇。“一端连戏台底下的暗门，另一端缠着钢琴弦，接头处用松香粘过。”
林默没动。他踩着折叠梯，指尖离挂钩还有三厘米时停住了——洁癖又犯了。这毛病从警校就有，当年解剖课，别人戴一副手套，他得戴三副，被同学笑“比法医还金贵”。可现在，他盯着挂钩上的锈迹，喉结还是忍不住动了动。
“张力计算出来了？”他低头，梯子晃了晃，铁架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
技术员翻着记录本，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钢丝首径0.3毫米，拉升时产生的力道相当于八十公斤——足够把颈动脉像撕纸一样扯开。”他突然抬头，眼镜片反射着后台的应急灯光，“但角度得准，差一厘米都不行。”
林默从梯子上下来，膝盖又咔嗒响了一声。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指尖——其实什么都没碰到，就是心里发紧。“谢衍怎么保证老艺人站在那厘米不差的位置？”
“可能跟那个铁拐李木偶有关。”警员跑过来，手里的报告被风吹得掀页。“法医在木偶底座发现了压力传感器，电线连到挂钟的校准装置里。”
林默的目光扫过墙角那个无头木偶。木头肩膀上还留着提线的孔，像两个黑洞洞的眼。他突然想起老艺人的习惯——每天校准挂钟前，必把铁拐李木偶摆在挂钟正下方的木架上，说是“请神仙镇时”。
“传感器一受力，挂钟就会提前报时？”他蹲下身，这次没顾上地上的灰。木偶底座的螺丝松了，用手一拧就掉，露出里面缠着的细电线，绝缘皮上印着行小字：“额定电压3V”——和谢衍那个改装充电宝的输出电压一模一样。
技术员凑过来：“简单说，老艺人把木偶放上去，挂钟就会比实际时间快两分钟。他以为自己七点整站在那儿，其实己经七点零二分了。”
林默的指尖在木偶肩膀的木头上敲了敲。木头纹理里嵌着点暗红色的东西，用镊子刮下来一看——是干涸的血迹，和老艺人的血型对上了。“案发时，木偶就放在这？”
“对，”警员指着木架上的方形印记，“尺寸和木偶底座完全吻合。血迹喷溅的角度也说明，老艺人倒下时，正好对着木偶。”
林默站起身，突然盯着戏台的方向。幕布被风掀起个角，露出后台入口的暗门——从暗门到挂钟下方，首线距离十七步。他走了一遍，用时十二秒。
“谢衍六点五十分溜出去，六点五十五分到后台。”他数着步数，皮鞋跟在地板上敲出闷响，“确认老艺人位置，设置好机关，七点整拉动钢丝，七点零五分返回戏台——时间卡得比秒表还准。”
这时，负责搜查暗门通道的警员跑进来，手里举着个证物袋。“林队，暗门内侧的墙壁上有划痕，还沾着点荧光颜料，和滑轮上的一样。”
林默捏着证物袋对着光看。颜料在阳光下泛着淡绿色，像块融化的薄荷糖。他突然想起谢衍手套上的破洞——那个洞的形状，和暗门把手的螺丝帽一模一样。
“谢衍返回时，手套被螺丝勾破了。”他把证物袋递给技术员，“比对一下纤维成分。”
技术员刚点头，林默的手机就响了。是化验科小李，声音发颤：“林队，三弦琴断弦里的头发DNA出来了——是谢衍母亲的。”
林默的脚步顿住了。后台的风突然变大，幕布拍打在铁架上，发出砰砰的响，像有人在外面敲门。
谢母的头发，为什么会缠在三弦琴的断弦里？
他突然想起谢衍说的话——“我妈教我缠线”。难道那把三弦琴，根本不是老艺人的？
这时，戏台方向传来一阵骚动。警员跑进来，脸色比纸还白：“林队，谢衍的律师带了新证据——一段录音，说案发时谢衍在前台和观众互动，有观众的声音为证。”
录音里的谢衍，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
可那段误差一秒的监控，明明显示后台挂钟和系统时间对不上。
是谢衍动了挂钟，还是有人动了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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