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戏台入口，指尖在门帘上捻了捻。粗麻布料上还沾着点金粉，是《八仙过海》里何仙姑戏服上的装饰，指甲刮过的地方，留下道浅白的痕——和谢衍手套破洞边缘的磨损痕迹如出一辙。
“班主，暗门在哪？”他没回头，目光扫过舞台中央的地板。射灯己经关掉了，只有应急灯的光从高处漏下来，在地面投下格子状的阴影，像张巨大的棋盘。
班主的脚步声在身后顿了顿，带着点拖泥带水的犹豫。“林队，那通道几十年没动过了，锁早就锈死了……”
“锈死的锁，能留下新鲜的划痕吗？”林默弯腰，手指敲了敲第三块地板。空心的闷响从脚下传来，混着点灰尘簌簌落下的轻响。他想起昨天搜查后台时，杂役小王说过，谢衍上周借过热熔胶枪，还问过“舞台地板的承重是多少”。
班主的喉结动了动。他从怀里摸出串钥匙，铜制的钥匙环上挂着个木偶形状的吊坠，木头己经被得发亮——那是铁拐李的造型，拐杖处有个细微的弯曲，和老艺人常用的那个木偶一模一样。
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咔哒”声，像咬碎了块冰。林默往后退了半步，洁癖让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通道里飘出来的霉味裹着点铁锈味，和铁拐李木偶提线上的味道完全相同。
“小心脚下。”班主拉开木板，陡峭的阶梯露出来，边缘的金属扶手己经氧化发黑，手碰上去能蹭下一层灰。林默戴上手套握住扶手的瞬间，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有处磨损的地方，形状和谢衍鞋子的防滑纹完美贴合。
向下走了七阶，潮湿的空气突然变浓。林默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几道新鲜的划痕赫然在目，最深的一道里还卡着点红漆——是红脸木偶眼眶上的那种颜料。他想起化验科的报告，说谢衍的指甲缝里也有同样的漆屑。
“这里通向后台哪个位置？”林默的声音在通道里撞出回音，惊得头顶落下几块墙皮，砸在地上碎成粉末。
“老艺人的休息室后门。”班主的声音发颤，光束照到他脸上时，能看见冷汗正顺着鬓角往下滑，“平时只有老艺人和谢衍知道……”
光束突然定在地面。一枚带血的脚印印在积灰的水泥地上，鞋码是42码，和谢衍穿的运动鞋尺码一致。更诡异的是，脚印旁散落着几片金箔，薄得像蝉翼，在光线下闪着冷光——林默昨天检查戏服时，何仙姑的裙摆处确实缺了块装饰，形状和这些金箔完全吻合。
“谢衍表演时穿的戏服呢？”林默用镊子夹起一片金箔，箔片薄得能透过光，边缘有被撕扯的痕迹。
班主的肩膀猛地垮了下去。“送去干洗店了，就在剧场对门那家……”他顿了顿，突然抬手拍了下大腿，“哦对了，今早谢衍说自己去取，说要把戏服收好，留个念想。”
林默的手电筒突然晃了晃。他注意到通道尽头的门把手上，缠着圈细钢丝，线头处有被高温熔断的痕迹——和铁拐李木偶提线的断头一模一样。谢衍是从这里返回戏台的，他用钢丝缠住门把手，方便快速开门？
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就在剧场附近。
“是警察同志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怯懦，背景里能听见洗衣机转动的轰鸣，“我是‘洁净’干洗店的，刚才收拾昨天送来的戏服时，在口袋里发现把小刀……上面好像有血……”
林默的指尖猛地收紧，手机壳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老艺人喉咙上的伤口，边缘整齐得像被刀割过，但法医说凶器更可能是钢丝——这把刀是用来做什么的？
“刀是什么样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光束扫过通道墙壁，在角落发现个不起眼的挂钩，上面挂着半截断掉的红绸，材质和铁拐李木偶的裤腿相同。
“就是把折叠刀，黑色的，刀柄上刻着个木偶头……”老板的声音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取衣服的年轻人说，这刀是他母亲留下的，让我千万别弄丢……”
谢母的刀？
林默突然想起谢衍房间里那张照片。谢母怀里抱着的木偶，腰间别着的正是把黑色折叠刀，刀柄上的木偶头雕刻——和老板描述的分毫不差。
他用手电筒照向那枚带血的脚印，突然发现脚印边缘有圈淡淡的水印，形状像是有人在这里站了很久。谢衍返回戏台前，在这里停留过？他在等什么？
通道尽头的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林默猛地转身，光束首射过去——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后台的灯光，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像根悬着的钢丝。
他想起技术科修复的那段录音，老艺人最后说的那句“回头是岸”。谢衍当时是不是就躲在这里？他听见了养父的话，却还是拉动了钢丝？
“林队？”班主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出去吧，这里太闷了……”
林默没动。他的目光落在门后的阴影里，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形状长长的，像根拐杖。他想起铁拐李木偶的拐杖是可拆卸的，谢衍会不会把它藏在这里了？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警员发来的消息：干洗店老板说，谢衍取走戏服后，并没有回剧场，而是去了城西的墓园——那里是谢母的安葬地。
他去墓园做什么？带着沾血的刀和戏服？
光束突然照到门后的地面。一摊深色的污渍印在地上，形状像滩积水，但在光线下泛着暗红——是血迹。
这血迹是谁的？
是老艺人的，还是谢衍的？
林默缓缓走向那扇门，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像踩在无数根交错的钢丝上。他突然想起谢衍社交媒体上的那句话：“祝父亲生日快乐”。今天是谢母的忌日，他却用“父亲”称呼老艺人，这到底是嘲讽，还是另有深意？
门后的阴影里，那根“拐杖”突然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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