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复印店取回的戏谱摊在证物台上，泛黄的纸页边缘卷得像干枯的荷叶。谢母的字迹娟秀却有力，在“铁拐李渡海”那页的空白处，画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标着“衍儿五岁画”——铅笔的笔触稚嫩，和谢衍现在笔记本上的签名尾勾如出一辙。
“每一页都夹着东西。”林默用镊子掀起第12页，里面掉出片干枯的花瓣，是白菊的——谢母墓碑前最常摆的花。花瓣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正是谢衍出生那天，墨迹被泪水晕开了个小圈，像枚未干的指纹。
证物台的紫外线灯突然亮起，戏谱的纸页上浮现出淡蓝色的字迹，是谢母标注的机关设计：“滑轮角度37度，钢丝长度需比木偶提线长1.5倍”。这数字和谢衍笔记本里的计算公式完全吻合，只是在“1.5倍”旁边，有个被划掉的“2倍”——她曾想过更致命的设计，最后却改了。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林默捏着那片花瓣，边缘的褶皱里卡着点木屑，来自红脸木偶的肚子。他突然想起谢衍放鹦鹉时的眼神，和戏谱里谢母画的笑脸一样，藏着种温柔的决绝。
医院缴费单被小心地夹在第28页，金额栏的数字被泪水泡得发涨，隐约能看清“五万”的字样。缴费日期是谢母去世前一天，收款方的章印和老艺人保险柜里找到的汇款单一致——老艺人那天确实取了五万块，却没送到医院。
“他在撒谎。”林默调出老艺人的银行流水，那天的五万块现金，最终汇入了一个私人账户，户主是十年前版权官司的法官。转账附言写着“喝茶钱”，字迹和老艺人校准挂钟时的签名一模一样。
这时，负责修复监控的技术人员敲门进来，手里举着块硬盘：“林队，6点58分的后台画面修复好了，你看这个。”
屏幕上的人影手里拿着戏谱，正对着铁拐李木偶的底座比划。他的手腕上戴着那块木偶形状的表，表盘反射的光在戏谱上投下个小小的光斑，恰好落在谢母写的“37度”上。
“他在确认角度。”林默放大画面，那人的手指在戏谱上敲了三下，和谢衍紧张时敲桌子的习惯一致。更诡异的是，他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丝，反光频率和老艺人喉咙上的切口完全吻合——这玩意儿就是从三弦琴上拆下来的。
戏班的小师妹突然闯进来，手里攥着个布偶，是用谢母的戏服布料做的。“这是谢衍小时候缝的，”她的声音发颤，布偶肚子里掉出张纸条，“刚才在红脸木偶里找到的。”
纸条是谢衍的字迹：“妈，等我拿回戏谱，就用它扎成木偶，让老东西给你磕头。”落款日期是三年前，谢母刚去世那天。字迹边缘有牙咬的痕迹，和铁拐李木偶底座的齿印完全吻合——他曾用牙齿咬着螺丝刀，撬开木偶底座。
林默突然注意到戏谱的装订线里，藏着根细铁丝，末端弯成个小钩，正好能勾住保险柜的锁芯。铁丝上沾着的荧光颜料，和谢衍手套破洞内侧的一致——他就是用这个打开的保险柜。
“他早就知道戏谱里有机关。”林默把铁丝对着光看，弯钩的角度经过精确计算，和保险柜锁芯的弹子位置完美匹配。这手艺，和谢母在戏谱里画的滑轮图一样，带着种近乎残忍的精巧。
这时，法医的最新报告传过来，老艺人的指甲缝里除了荧光颜料，还有点口红印——是谢母生前常用的牌子。色号是“朱砂红”，和铁拐李木偶的红绸裤颜色相同，是老艺人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他在抚摸她的东西。”林默想起老艺人房间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支没用完的口红，盖子上的指纹除了谢母，还有老艺人的——他每天都会拧开看看，却从不用。
监控画面突然跳到7点01分，那人正把戏谱往红脸木偶里塞。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好像在犹豫，最后却狠狠按了下去，木偶眼眶的裂痕因此又扩大了点——这就是为什么裂痕里会有戏谱的纸纤维。
“他在留证据。”林默突然明白，谢衍故意把戏谱藏进木偶，就是想让警方发现。就像他故意让切口偏了两厘米，故意在钢丝上留下指纹——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母亲一场迟到的公道。
复印店老板打来电话，声音发慌：“警察同志，谢衍昨天来取扫描件时，还租了台碎纸机，说要把原件碎掉……但我刚才在垃圾桶里，发现了这个。”
老板发来张照片，是半张没碎完的纸，上面有谢母的签名，旁边写着行小字：“阿衍，记住，线断了可以接，人心碎了就不能了。”这行字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有谢衍的批注：“但有些线，必须断。”
林默的目光落在戏谱的最后一页，是首没写完的诗：“提线的人笑了，被提线的人哭了，首到线断的那天，才发现大家都是木偶。”字迹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断——谢母写这句时，应该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这时，警员在谢衍的衣柜深处找到个木箱，里面装着谢母的遗物。最底层的笔记本里，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谢母和老艺人站在戏台中央，手里举着刚完成的铁拐李木偶，两人的笑容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有谢母的字迹：“师兄说，这木偶要叫‘念恩’。”
念恩？林默突然想起老艺人房间里的那把三弦琴，琴身上刻着的“恩”字，被人用刀划得很深——他也曾想过报恩，最后却成了仇人。
监控画面的最后，那人抱着红脸木偶走向暗门，戏谱的一角从木偶肚子里露出来，在灯光下闪了闪。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个被提线的木偶，而提线的人，正是十年前那个没能救下母亲的自己。
林默突然发现，戏谱第37页的边缘，有个小小的针孔，像是被什么东西扎过。他用紫外线灯一照，针孔周围浮现出个模糊的指纹——是谢母的，指纹边缘沾着点墨水，和老艺人保险柜里的匿名举报信一致。
“她早就写了举报信。”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那针孔的位置，正好对着谢母写的“善恶终有报”——她在提醒谢衍，也在提醒自己。
这时，技术科发来声纹比对结果：录音里那声极轻的叹息，除了谢衍的，还混着个女人的声音，频率和谢母生前的唱戏声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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