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府那日,天色阴沉,寒风卷着碎雪,斜斜地打在人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两辆半旧的青布马车停在国公府的角门外,车厢狭小,车身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与寻常仆役出行的车马并无二致。
沈云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棉袍,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她牵着同样打扮得不起眼的沈云霁,小家伙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小棉袄,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却紧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怯懦。
惊鸿和游龙也换上了粗布衣裳,背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看起来像是装着衣物和杂物。
“二小姐,东西都装好了。”惊鸿低声禀报,眼神快速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异样。
沈云岫微微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困住她们姐弟多年的朱门大院,眼中没有留恋,只有一片决绝。
她弯腰抱起沈云霁,轻声道:“我们走。”
姐弟俩上了前面的马车,惊鸿和游龙则坐上了后面那辆。
车夫甩了一鞭,马儿发出一声低嘶,缓缓行驶。
马车驶得很慢,车轮碾过积雪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云岫撩开车帘一角,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街角。
街角的茶馆屋檐下,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农正缩着脖子避雪,他面前摆着两个装满新鲜蔬菜的篮子,正是负责给国公府送菜的老张。
感受到沈云岫的目光,老张微微抬了抬斗笠,飞快地与她对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整理菜篮子。
沈云岫收回目光,心中微定。
老张是母亲陪嫁庄子上的农户,忠厚老实。
母亲在世时,常让他给府里送些新鲜蔬果。
母亲去世后,沈云岫暗中接济过他家几次,又许诺将来会归还被大房强占的几亩菜地,老张便成了她在府外的第一个眼线。
这次离府前,她特意让人传话,让老张今日“恰好”在街角卖菜。
马车拐过一个弯,驶向大厨房的后门外街。
那里是府里采买进出的必经之路,此刻正有几个婆子和小厮在搬东西。
人群中,一个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满脸皱纹的老妪正费力地提着一桶泔水,往外面的粪车上倒。
她动作迟缓,看起来与其他粗使婆子并无不同。
但当马车经过时,她看似不经意地抬了抬头,目光在马车帘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干活。
这是刘婆子,是母亲当年从江南带来的远房亲戚,性子木讷,不善言辞,在大厨房做着最粗重的活计,平日里几乎没人注意她。
但沈云岫知道,刘婆子心细如发,且对母亲忠心耿耿。
让她监视大厨房,再合适不过。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要出府了。
经过老夫人居住的福寿堂侧门时,沈云岫再次撩开车帘。
侧门旁边的夹道里,一个穿着青灰色比甲的小丫鬟正拿着扫帚扫地,她身形瘦小,低着头,动作麻利。
听到马车声,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眼睛却很亮。
她看到马车,手中的扫帚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扫地,只是扫帚划过地面的节奏,与平时略有不同。
这是阿默,是个哑女,被李氏以“手脚勤快”为由,塞到了福寿堂做杂役。
没人知道,她是惊鸿早年救下的孤女,不仅不哑,还心思缜密,最擅长察言观色。
让她潜伏在老夫人身边,是云岫最冒险也最关键的一步棋。
马车缓缓驶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将那座压抑的牢笼远远抛在身后。
沈云岫放下车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库房、大厨房、老夫人院子……这三个最关键的地方,都己经安插好了眼线。
他们或许身份低微,或许不起眼,但他们会像最敏锐的蛛网,捕捉着国公府里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姐姐,我们真的要去玉泉山的庄子吗?”沈云霁依偎在沈云岫怀里,小声问道。
这几日的变故,让这个三岁的孩子似乎也变得敏感了许多。
沈云岫摸了摸弟弟的头,柔声道:“是呀,去看看娘亲以前喜欢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还有好多好吃的果子,比在府里好玩多了。”
沈云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上露出一丝向往。
马车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玉泉山的庄子。
这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庄园,青砖黛瓦,隐在一片松林之后,环境清幽。
庄园门口,早有几个庄户打扮的人等候着,见到马车,连忙上前迎接。
“小姐,您可算来了。”
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须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他是庄子的管事,姓林,是母亲林家的远亲,对沈云岫姐弟一向忠心。
“林伯,辛苦你了。”沈云岫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庄园,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不辛苦,不辛苦。”林伯连忙摆手,又看向沈云霁,“小少爷一路累坏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我让人备了热汤。”
一行人走进庄园,穿过抄手游廊,来到正屋。
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炭火烧得很旺,驱散了外面的寒气。
林伯让人送上热汤和点心,又低声禀报了庄子的近况。
沈云岫一边听着,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傍晚时分,林伯悄悄来报:“小姐,赵大哥他们来了。”
沈云岫心中一动,道:“请他们到偏厅等候。”
片刻后,三个穿着粗布衣裳、身形魁梧的汉子跟着林伯走进了偏厅。
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疤痕,眼神却锐利而沉稳,一看便知是经历过风浪的人。
见到沈云岫,三人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属下参见小姐!”
沈云岫连忙起身,亲自将他们扶起:“赵叔,钱叔,孙叔,快起来,不必多礼。”
这三人,都是父亲沈宁渊当年带出来的兵。
赵武,曾是父亲的亲卫队长,在一次战役中为保护父亲伤了腿,退伍后便被父亲安排在这庄子上,暗中保护云岫姐弟;
钱通,擅长追踪侦查,对京郊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孙伯,曾是军中的军医,医术精湛,因年纪大了,便也留在了庄子上。
他们是父亲留在京中最可靠的力量。
“赵叔,辛苦你们了。”沈云岫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父亲留下的这些人,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赵武沉声说道:“小姐言重了。保护小姐和小少爷,是属下等人的本分。可惜我们不能进府。国公府那边……最近不太平吧?”
沈云岫点了点头,将除夕夜被罚跪祠堂,以及大房三房图谋母亲嫁妆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赵武三人听得眉头紧锁,眼中闪过怒色。
“这些鼠辈!竟敢如此欺辱将军的子女!”钱通性子最急,忍不住低骂一声。
孙伯则担忧地看着沈云岫:“小姐,那您这次来庄子上,怕是不只是为了避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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