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西厢房的窗纸上就映出两道人影。
沈清辞正用细针将雪莲粉末缝进萧烬渊祭服的夹层，针尖刺破布料的声音很轻，像春蚕啃食桑叶。春桃坐在旁边，手里攥着那枚银鱼坠子，指尖反复着鱼嘴处的 “柳” 字，眼神里满是不安。
“姑娘，秦先生来了。” 春桃突然压低声音，指了指门外，“他手里还拿着本书，看着挺严肃的。”
沈清辞的手顿了顿，迅速将缝好的祭服叠起，压在药箱最底层。她对着春桃做了个 “收起来” 的手势，才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门口开门。
秦默站在廊下，穿着件墨色锦袍，领口绣着暗纹，手里捧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晨雾沾在他的发梢，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让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多了几分清冷。
“沈姑娘，” 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药箱上，“王爷让我送本医书过来，说是对解蛊或许有帮助。”
沈清辞侧身让他进来，指尖在袖中悄悄攥紧。她认得那本书的封皮 —— 是父亲生前最珍爱的《南疆蛊经》，当年沈家被抄时，这本书连同其他医典一起，被付之一炬，怎么会出现在秦默手里？
“这是……” 她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指了指那本书，眼神里满是惊讶。
秦默将书放在桌上，书页翻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地方还沾着褐色的血迹。“这是从沈府火场里抢救出来的残本，” 他的声音低沉，“王爷一首妥善保管着，说或许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沈清辞的指尖轻轻抚过书页上的血迹，心脏猛地一缩。那是父亲的血，当年他就是抱着这本书，被禁军按在地上，血染红了书页，也染红了她的记忆。
“姑娘似乎对这本书很熟悉？” 秦默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沈太医生前，经常给你讲里面的内容吧？”
沈清辞点了点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家父常说，此书乃南疆蛊术的集大成者，只是其中有些禁术过于阴毒，不可轻易尝试。” 她刻意避开 “炼蛊” 二字，想看看秦默的反应。
秦默却忽然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那沈太医是否教过你炼蛊？”
这句话像惊雷般在沈清辞耳边炸响。她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团乌黑。左眉的旧疤因紧张而抽痛，血珠顺着颧骨滴落在纸上，与墨渍混在一起，像朵丑陋的花。
秦默的目光捕捉到她指尖的颤抖，眼底的探究更深了：“姑娘为何如此紧张？难道…… 真的学过？”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秦默是萧烬渊的心腹，最是精明，若是此刻露出破绽，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她抬起头，迎上秦默的目光，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坦然。
她拿起笔，在纸上用力写下：“家父忌禁术，从未教过小女炼蛊。相反，他常告诫小女，蛊术乃阴邪之道，伤人终伤己，万万不可沾染。” 字迹工整有力，没有丝毫慌乱。
秦默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姑娘所言有理。是在下多虑了。” 他将《南疆蛊经》往沈清辞面前推了推，“这本书你留着吧，或许真能从中找到解蛊的法子。”
沈清辞松了口气，后背却己沁出冷汗。刚才的问答看似平静，实则步步惊心，秦默的每一个问题都像在试探她的底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对了，” 秦默起身时像是随口提起，“初三祭祀的事宜，柳侧妃己经安排好了。她让你那天负责献圣水，姑娘可要仔细些，别出什么差错。”
沈清辞的心脏骤然一紧。
献圣水？柳氏竟然让她负责这个环节！她想起昨夜春桃说的，柳氏让青黛去库房取了瓶 “圣水”，说是西域进贡的，洒在身上能驱邪。看来，柳氏是想在祭祀时，让她亲手将引蛊药洒在萧烬渊身上。
“姑娘若是觉得为难，” 秦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可以跟王爷说，让别人代替你。”
沈清辞摇了摇头，拿起笔写下：“多谢先生关心。小女定会尽心尽力，不辜负王爷和侧妃娘娘的信任。” 她知道，这是柳氏设下的圈套，她必须跳进去，才有机会找到破解之法。
秦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姑娘是个聪明人，只是这王府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王爷让我转告你，初三那天，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像股暖流，淌过沈清辞的心田。她看着秦默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疑惑。秦默到底是在试探她，还是在提醒她？萧烬渊让他转告这句话，又是出于什么用意？
“姑娘，秦先生刚才的话好吓人啊。” 春桃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后怕，“他是不是怀疑您了？”
沈清辞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秦默心思缜密，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我们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 她顿了顿，又写下，“初三那天献圣水，柳氏肯定会在里面动手脚，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春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 那我们怎么办？要是被发现了，我们都会死的！”
沈清辞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用眼神示意她放心。她走到药箱前，取出那枚探蛊针 —— 针尖的磁石比昨日更青了些，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我有办法。” 她在纸上写下，“我们可以用雪莲粉末，暂时压制蛊毒的发作。只要能撑到我为王爷施针，就能化解危机。”
春桃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姑娘，奴婢相信您。初三那天，奴婢一定会帮您的！”
接下来的一天，沈清辞都在研究那本《南疆蛊经》。书中果然记载了蚀心蛊的解法，与父亲残页笔记里的内容基本一致，只是多了些细节 —— 引蛊时，需要用中蛊者的心头血作为药引，辅以南疆雪莲蕊和西域曼陀罗花粉，在血月之夜喂服。
“心头血……” 沈清辞低声呢喃，手指在 “心头血” 三个字上反复。她知道，这意味着萧烬渊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傍晚时分，林风送炭来了。他挑着半筐炭块，脸上的黑泥比往日更厚，眼神却依旧锐利。路过西厢房时，他故意脚下一滑，炭块散落一地，其中一块炭的缝隙里，藏着张小小的纸条。
沈清辞趁春桃收拾炭块的功夫，悄悄捡起那张纸条。上面是林风的字迹：“初三祭祀，柳氏会在圣水里加引蛊药，小心应对。”
她将纸条揉成纸团，塞进袖中，心里对林风的身份更加好奇。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多次帮助自己？难道他真的是父亲的旧部？
夜幕降临，王府里一片寂静，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沈清辞坐在灯下，将《南疆蛊经》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父亲留下的一行小字：“蚀心蛊，非南疆原产，乃中原之人仿造，其解药需以‘同心草’为引。”
“同心草……” 沈清辞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记得母亲曾说过，同心草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草药，只生长在皇宫的御花园里，据说有解毒的功效。
她将这一发现记在心里，决定初三祭祀结束后，想办法进入皇宫，寻找同心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的《南疆蛊经》上，泛着冷冽的光。沈清辞知道，离三月初三越来越近了，一场生死较量即将开始。她不仅要保护好萧烬渊，还要查清父亲的冤案，为沈家满门报仇雪恨。
她握紧了手中的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不会退缩。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对父亲最好的告慰。
而在王府的另一端，秦默正对着萧烬渊禀报：“王爷，沈清辞对炼蛊之事反应很大，指尖明显在颤抖，但回答却很坦然，不像是在说谎。”
萧烬渊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那本补全的《蛊毒汇考》，目光落在 “三月初三需引蛊” 的批注上，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继续盯着她。初三那天，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秦默躬身应道：“是，王爷。” 他转身离开时，心里忽然有些疑惑。王爷对沈清辞的态度，似乎越来越复杂了，不再是单纯的利用，反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关心。
夜渐渐深了，七王府沉浸在寂静之中。只有西厢房的灯还亮着，映着沈清辞伏案研读的身影。她知道，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己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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