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厂的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吱呀”的惨叫,像头濒死的野兽。宁婉秋攥着那张复印的工资条站在门岗旁,指腹把“加班费20次”那行字摸得发皱——这是她昨天求会计老李偷偷复印的,原件早就被王胖子揉成了团。
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有点疼。她抬头看了看办公楼的方向,三楼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王胖子肯定在里面。这三天她每天天不亮就来堵人,他要么从后门溜,要么让保安把她架走,今天她特意带了把剪刀藏在袖管里——不是为了伤人,是想剪破他的裤腿,让他在工人面前丢尽脸面。
“宁婉秋?你还敢来?”
油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婉秋猛地转身,手里的工资条“啪”地掉在地上。王胖子穿着件花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金链子上的菩萨吊坠,肚子把衬衫撑得鼓鼓的,像揣了个皮球。他身后跟着两个保安,手里还拎着根橡胶棍。
“我的工资。”宁婉秋弯腰捡工资条,手指刚触到纸边就被王胖子一脚踩住。鞋底的泥蹭在“2860元”的数字上,把墨字糊成了黑团。
“工资?”王胖子嗤笑一声,抬脚把她的手往旁边碾,“你抓伤老子脸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要工资?”他脸上的三道抓痕结了痂,像三条褐色的虫子趴在颧骨上,“医生说会留疤,你赔得起吗?”
周围很快围拢了一群工人。有人端着搪瓷碗从食堂出来,有人刚从车间下班,油污的手在围裙上蹭着。李大姐挤在最前面,手里还攥着半块馒头,看见宁婉秋被踩的手,急得首跺脚,却被旁边的老张拉住了:“别管闲事,那是老板的亲戚。”
“我是正当防卫!”宁婉秋的手指被踩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在仓库对我动手动脚,还想脱我衣服……”
“放屁!”王胖子突然抬脚踹在她膝盖上,宁婉秋“咚”地跪了下去,膝盖撞在水泥地上,疼得她眼前发黑。他抢过她手里的工资条,看都没看就撕成了碎片,然后狠狠往她脸上一撒,“老子告诉你,一分钱都别想要!你要是再敢来闹,我让你女儿在学校都抬不起头!”
纸屑像雪片似的粘在她汗湿的头发上。宁婉秋抬手去抓,指尖却只捞到几片碎纸。其中一片上印着“加班20次”的铅字,墨迹被她的眼泪泡开,在阳光下泛着蓝盈盈的光,像块融化的天空。风一吹,碎纸纷纷扬扬地飘起来,有的落在泥水里,被往来的胶鞋踩成了纸浆。
“真是不要脸,勾引老板反被咬一口。”
“听说她女儿还在发烧,啧啧,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宁婉秋趴在地上,看着自己被踩出红痕的手,突然觉得很可笑——她以为只要讲道理就能拿回工资,却忘了在这里,王胖子的拳头就是道理。
“姐妹,起来吧。”
一只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伸到面前,指尖夹着张烫金名片。女人的声音带着烟嗓,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
宁婉秋抬起头。女人穿着件黑色吊带裙,裙摆短得露出大腿根,黑丝勾破了个洞,露出里面青紫色的瘀伤。她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坠子是个骷髅头,浓妆下的眼睛却很亮,像淬了火的针。
“你是谁?”宁婉秋的声音哑得厉害。
“媚儿。”女人蹲下来,把名片塞进她手里,金链上的骷髅头蹭过她手背,冰凉冰凉的,“蓝夜酒吧招服务员,日结,管两顿饭。总比在这儿被人踩强,对吧?”
名片上的“蓝夜酒吧”西个字烫得发亮,地址在城东的红灯区,旁边还印着个红唇印,像道流血的伤口。宁婉秋捏着名片,硬纸板边缘刮得手心发疼,突然想起晓霜早上说的话:“妈妈,我的手指好像有虫子在爬。”
诊所的张医生昨天说,再不用进口消炎药,伤口可能会感染坏死。
“那儿……是做什么的?”她的声音发颤。
媚儿挑了挑眉,伸手帮她拂掉头发上的纸屑,指尖的蔻丹蹭在她脸颊上,像道血痕:“去了就知道。至少能让你女儿穿上新鞋,而不是光着脚踩泥水。”她说完站起身,扭着腰往巷口走,路过王胖子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引得他嘿嘿首笑。
宁婉秋看着媚儿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低头看了看泥水里被踩烂的“加班20次”。那20个夜晚,她在仓库里被布料硌得生疼,被王胖子的口臭熏得恶心,只为了能多赚点加班费给晓霜买退烧药。
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有点凉。宁婉秋把名片塞进裤兜,用脏手按了按——像那天揣着假珍珠项链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最后看了眼服装厂的铁门,转身走进了雨里。方向不是地下室,是城东。口袋里的名片硌着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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