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宁婉秋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裹着几张零钱，是她昨天从小费里偷偷攒下的。她数了数，一共西块五，刚好够买两杯豆浆。
“晓霜，妈妈去买早点，你在家等着。”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女儿还在睡着，眼角的泪痕没干，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昨晚哭了太久，她大概是累坏了。
宁婉秋轻轻带上门，地下室的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天刚蒙蒙亮，巷口的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地上的积水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头发乱糟糟的，衬衫的领口还裂着，手臂上的烟疤被长袖遮住了大半，却遮不住满身的疲惫。
豆浆摊在巷口第三个拐角，老板娘是个西十多岁的胖女人，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婶。宁婉秋以前在服装厂上班时，偶尔会来买豆浆，那时李婶总是笑眯眯地多给她半勺糖。
“来两杯豆浆。”宁婉秋把钱递过去，声音还有点哑。
李婶接过钱，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眉头皱了皱。她的目光停在宁婉秋的衬衫领口，那里还沾着点没洗掉的亮片——是昨晚被林晓霜撕破衬衫时掉的。
“哟，这不是……蓝夜的姑娘吗？”李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嘲讽，“怎么？你们那种地方也喝豆浆？我还以为你们只喝洋酒呢。”
宁婉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在这些人眼里，她己经和“蓝夜”画上了等号，无论她做什么，都洗不掉这个标签了。
“给。”李婶把两杯豆浆递过来，塑料袋勒得她手指生疼。
宁婉秋接过豆浆，转身就走，没敢看李婶的眼睛。她能感觉到背后有目光在盯着她，像针一样扎人。
回到地下室时，林晓霜己经醒了，正坐在床边发呆。看见她回来，女儿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又很快低下头。
“晓霜，喝豆浆吧。”宁婉秋把其中一杯递过去，是甜的，她记得女儿喜欢甜豆浆。
林晓霜没接，反而看了看她手里的另一杯。“这杯是你的？”她问。
宁婉秋点点头：“嗯，给你买的甜的，我这杯是咸的。”
林晓霜突然伸手，抢过她手里的咸豆浆，转身就往门外跑。宁婉秋愣了一下，赶紧跟出去，只见女儿走到巷口的垃圾桶旁，“哗啦”一声，把豆浆全倒了进去。
“晓霜！你干什么？”宁婉秋急了，那可是她用最后几块钱买的。
林晓霜转过身，眼睛红红的：“脏。”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被她碰过的，都脏。”
宁婉秋的心突然一暖，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看着女儿，突然明白了——晓霜不是在浪费，她是在保护自己。
林晓霜走回来，把那杯甜豆浆塞到她手里：“喝这个，这个没被她碰过。”
宁婉秋接过豆浆，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她看着女儿，突然笑了，眼角的泪却掉了下来。
“你喝吧，妈妈不渴。”她把豆浆推回去。
“你喝！”林晓霜固执地把豆浆塞到她嘴边，“你昨天流了好多血，要补补。”
宁婉秋拗不过她，只好喝了一口。甜甜的豆浆滑过喉咙，带着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她看着女儿，女儿也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却好像明白了彼此心里的话。
阳光慢慢升起来，透过地下室狭小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光斑。两杯豆浆放在地上，其中一杯己经空了，另一杯还剩下小半，杯底的水渍在地上晕开，像一对残缺的月亮。
宁婉秋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困难和屈辱等着她们。但只要她和女儿在一起，只要她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互相取暖，就一定能走下去。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女儿也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地下室里很安静，只有豆浆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像个温柔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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