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图书馆的穹顶很高,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漫进来,在地面拼出破碎的光斑,像被打翻的万花筒。苏媛站在二楼社科区的回廊上,指尖划过冰冷的铸铁栏杆,雕花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指节,像无数细小的蛇。
她的目光穿过《资本论》专柜的缝隙,精准地落在靠窗的座位上。
林志豪就坐在那里。
浅灰色羊绒衫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阳光在他侧脸投下睫毛的阴影,鼻梁高挺如雕塑,下颌线锋利得像把没开刃的刀。他正用拇指抵住《资本论》的书页边缘,每翻一页就轻轻顿一下,这个动作让苏媛的胃猛地抽搐——和林国栋看合同、看离婚协议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帆布包里的笔记本硌着肋骨,像块发烫的烙铁。苏媛走到书架背面,背靠着斑驳的木板书脊,缓缓翻开本子。棕色皮质封面己经磨出毛边,边角处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茉莉花,是母亲生前用红丝线绣的,针脚里还卡着点经年的灰尘。
内页的字迹密密麻麻,像爬满纸页的蚂蚁:
“林志豪,21岁,A大经济系大三。身高183cm,体重68kg。左撇子,但刻意用右手写字(为讨林国栋欢心)。”
“课程表:周一上午《宏观经济学》(必到,林国栋的朋友授课),周三下午《金融数学》(常迟到),周五晚上《博弈论》(从不缺席,据说在追授课教授的女儿)。”
“饮食偏好:黑咖啡只喝隅田川挂耳,不加糖不加奶;厌恶香菜,火锅里的香菜会被他堆成小山再扔掉;对芒果过敏,大学军训时误食过,嘴唇肿成香肠。”
“社交账号:ins关注327人,其中87%是女性;微博置顶是和林国栋的合影,配文‘父亲是我的榜样’;小红书收藏夹里有137条关于‘如何鉴别名表’的笔记。”
每一行字的末尾,都有指甲戳出的凹痕,深得快要穿透纸页。苏媛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断了半截的小指蜷缩在掌心,残端的伤疤被冷汗浸得发疼——那道疤是五年前留下的,张老板的手下掰断她手指时,林志豪就站在旁边,举着手机录视频,说“断指舞娘才够味”。
她的视线越过纸页,再次投向那个靠窗的身影。林志豪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顺着书架缝隙飘过来,轻得像蝴蝶振翅,却让苏媛想起母亲咳血的声音——那种黏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钝响。
突然,林志豪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扫向书架这边。
苏媛猛地侧身,后背死死抵住书架,《资本论》的书脊硌着她的肩胛骨,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咚咚作响,她甚至能听见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像当年躲在床底,听着张老板的手下踹门时的动静。
等她再探出头时,林志豪己经重新低下头,只是这次,他把笔记本合上了,手指无意识地着封面的烫金校名。苏媛注意到他的左手腕上戴着块百达翡丽,表盘里的碎钻在阳光下闪烁,像极了母亲铁盒里那些钞票上的水印。
“78天。”苏媛对着笔记本上的日期轻声说。那是母亲的忌日,也是她拿到“苏媛”身份的日子。从那天起,她每天在本子上画正字,一笔一划,像在给仇人倒计时。
帆布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黑市商人发来的消息:“林志豪今晚有个酒局,在‘夜色’会所302房。”
苏媛删掉消息,将手机塞回包里。她知道“夜色”,那是张老板参股的会所,母亲生前在那里被灌过酒,被烟灰缸砸过额头,被红姐逼着签下“自愿陪酒”的协议。
林志豪合上《资本论》,起身去接电话。他的声音透过书架飘过来,带着点不耐烦:“知道了爸,晚上的酒局我一定到……那几个韩国客户,您放心交给我……”
苏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韩国客户?正好,“苏媛”的身份是朝鲜族,精通中韩双语。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把笔记本塞进帆布包,理了理米色风衣的领口,那上面别着枚茉莉花形状的胸针——是用母亲留下的碎银打的,黑市商人说“这玩意儿能辟邪”。
走下回廊时,楼梯的吱呀声里,苏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平稳。她像个即将上场的演员,整理着戏服和台词,右眼下方的泪痣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像枚蓄势待发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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