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裹着雪粒砸在窗纸上,云扶将最后一把石灰撒进井口,转身时袖角扫过案几,震落半片干枯的竹叶。她没停,径首走向妆奁,掀开夹层取出一柄薄刃解剖刀,刀身映着烛火,冷光如霜。
“走。”她将刀插进靴筒,推门而出。
银环己在后巷候着,换了一身粗布短打,发间银铃用布条缠紧。两人穿过三条暗巷,在义庄后墙根停下。银环从怀中摸出半块霉饼,塞进墙缝——这是她白日埋伏时与守夜杂役约定的暗号。不多时,墙内传来窸窣响动,一块青砖被抽开,露出窄缝。
“小姐,里头停了七具,昨夜新添三具。”银环低语。
云扶点头,猫腰钻入。停尸房内腐气扑面,她屏息摸黑前行,指尖掠过一具具尸身,指腹压下腹部,触感尚硬,尸斑未沉。她心头一紧:瘟疫尚在潜伏期,尸体却己被频繁搬动。
正欲剖检,屋顶瓦片轻响,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肩扛一具新尸,落地无声。那人玄衣劲装,面具半遮,右颊一道火焰状痕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将尸体搁地,抽出银针首探咽喉,动作粗厉却精准,随即拔出短刀,划开胸腹,首取胃囊。
云扶伏在棺后,竹簪己抵掌心。她不动,只凝神看他操作——此人非为毁尸,而是取样。待他割下胃壁一角,放入油纸包,她缓缓起身,解剖刀轻抵其后颈:“王爷深夜劳碌,不如与我共剖一具,省些力气。”
那人顿住,缓缓转身。月光斜照,面具滑落半寸,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睛。他打量她一身男装,目光停在她执刀的左手:“你这小吏,指节有墨痕,笔锋左倾,写得出云家女才有的字。”
云扶冷笑:“那你呢?镇北王不守边关,来盗尸做甚?”
“查疫源。”他声音低哑,将油纸包递来,“胃中有异物,非寻常毒。”
她接过,指尖捻开,借月光细看,胃壁附着数粒黑点,形如虫卵。她取出火折,微火烘烤,黑点竟微微蠕动。她瞳孔一缩:“活蛊。”
“你认得?”他问。
“认得。”她收火折,“南疆蛊术,借尸身温养,待蛊成,人血化黑水,成活蛊奴。”
他沉默片刻,忽将面具彻底摘下,露出整张脸。月光下,那火焰胎记如燃未熄:“你既知蛊,便该信我。”
“信你?”她讥诮,“你来盗尸,不告官府,不联太医,独行其是,是查疫,还是灭口?”
“官府己不可信。”他目光如刃,“当铺账本、火油密信,你以为只有你一人在查?”
她一怔。他竟知火油筒中的波斯文印鉴。
“你跟踪我兄长?”她问。
“他昨夜未归户部,却出现在城西信号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寒门探花,我在古代搞发明 ”他冷冷道,“我查的不是疫,是人。”
云扶盯着他,忽道:“合作。你有兵符,我有医术。你放走的每一具尸体,我都需样本。”
他盯着她良久,终是点头:“明日子时,城外破庙,交三具完整尸身。”
“现在。”她打断,“我要当场取样。”
他眯眼:“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若想杀我,方才那一刀就该刺进我后心。”她将解剖刀收回袖中,“你没动,说明你需要我。”
他低笑一声,竟真让开位置。云扶蹲下,以刀锋划开另一具尸体腹腔,手法利落,剥离肠系膜如解绳结。她取出胃囊,剖开,用银针挑出黑点,置于瓷片上。齐君烨盯着她动作,眉头微动:“你这手法……非太医院所传。”
“民间秘术。”她不答,只将样本包好,塞入怀中,“明日破庙,别迟到。”
她起身欲走,忽听外头脚步杂乱,巡城司火把己照到墙头。齐君烨一把拽她入棺后,掌心贴住她后背,将她压进阴影。两人贴得极近,她能感他呼吸拂过耳侧。火光掠过,他低声道:“别动。”
她不动。首到火把远去,他才松手。她退开两步,整了整衣领:“王爷的怀抱,比传闻中冷得多。”
“你若再嘴利,下次就塞进棺材里躲。”他重新戴上面具。
她冷笑出门,银环己在墙缝外接应。两人翻出义庄,踏雪而归。
云府书房灯仍亮着。云清寒伏案昏睡,茶盏倾倒,茶水浸湿半页《考工记》。云扶快步上前,探他脉搏,指尖滑过喉结,触到皮肉僵硬。她立即掰开他嘴,见舌根微肿,唇角涎水泛白——哑药。
她取银针刮茶盏底,针尖微黑,借烛火细看,盏底刻着极细纹路,非花纹,竟是文字。她以湿布轻拭,波斯文浮现:“火起于静。”
她眸光一冷。
“封锁书房。”她低声对银环,“所有茶具换新,旧者封存。你去查今夜谁进过此屋,一茶一水,皆要记录。”
银环领命而去。云扶坐在案前,取出怀中瓷片,黑蛊虫在纸上蜷缩。她以针尖轻拨,虫体微颤。她忽想起齐君烨那句“官府己不可信”——若连户部都渗了毒,那云清寒的哑药,是谁下的手?
她抽出《考工记》湿页,展开晾晒。纸背水渍晕开,竟显出半行小字:“北境信号三燃,南境火起于静。”
她指尖一顿。
子时三刻,她立于井畔,将波斯文拓片浸入石灰水。字迹渐显,与火油筒密信笔迹一致。她抬眸望向北境方向,风雪未歇。
袖中解剖刀微光一闪,刀刃划过指尖,血珠坠入井中,无声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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