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孕案刚平息三天，宫里表面安静，底下却暗潮涌动。
苏明婳借口整理太医院积年的旧医案，一头钻进了尘封的库房。
她真正想找的，是先帝晚年的脉案和用药记录。
纸页泛黄，指尖翻过时，带起一股陈年药味，混着木头朽烂的霉气。
梁上老鼠轻响，尘灰簌簌落在她肩头，她也不理，只一册册翻下去。
终于，在一份叫“圣躬延寿丹”的方子里，她看见了两个名字——赤鳞砂，龙脑灰。
这两味药单用是补，可若配在一起，久服伤心脉。
她心里一沉，不动声色记下，又翻出宫中香料用度的账本。
她记得，前世在慎刑司的暗牢里，有个被打废的老太医，临死前靠墙喃喃：“紫云香……燃足三年，心脉如锈，神仙难救……”
紫云香，只有帝后能用。寻常妃嫔连闻一闻都是逾制。
它怎会和毒有关？
她立刻从藏冰阁带回的油纸包里，取出一点香灰。
指尖捻开，灰末凉滑，鼻尖却嗅到一丝甜腻中带铁锈的气味——那味道，她太熟了，母后殿里常年不散。
她调好显影药汁，滴在香灰上。
药汁渗入的瞬间，灰白粉末里，慢慢浮出一抹极淡的绛紫色——正是赤鳞砂与龙脑灰反应才会有的颜色。
果然。香与药，本是一体。
她找来裴司药，让他悄悄弄来三只差不多大小的白兔，分三笼养。
第一笼，只喂延寿丹粉。
第二笼，整日燃紫云香熏着。
第三笼，既喂药，又熏香。
七天。她日日等着，心口像压了块石头。
第八日天没亮，她和裴司药一同去看。
前两笼的兔子，蔫些，但还活着。
第三笼那只，己经僵了。
裴司药动手剖开胸腔，刀刚划开皮肉，一股发黑的血腥味扑出来，带着腐锈气。
兔心一露，他倒抽一口冷气——心上爬满蛛网似的黑纹，细细密密，和先帝尸检图上的一模一样。
她拿软绢把那颗心拓了印，纹理清清楚楚。
然后提笔，在边上写下十六个字：“香为引，药为刃，三年蚀心，无声夺命。”
写完，她把绢帕折好，藏进《青囊秘要》的夹层，不动声色收进袖中。
可她这几日频繁出入太医院，早被慈宁宫盯上了。
夜里，云嬷嬷跪在太后榻前，把她的行踪一五一十说了。
太后捻着佛珠，冷笑一声：“让她查。这宫里的水，深不见底。她查得越深，越能‘看见’咱们想让她看见的东西。”
第二天，宫里就开始传话。
先是几个小太监嘀咕，说苏明婳这是在为她爹翻案。
接着话就变了：“你们不知道？那延寿丹的方子，就是她爹苏正德亲手献给先帝的！”还有个老宫人拍着胸脯说，亲眼见苏院判半夜提着紫檀匣子，进了慈宁宫，把方子交给了太后。
一时间，风向全转。
原本是查案的人，转眼就成了逆臣之女。
李尚仪急匆匆赶来，脸色发白：“明婳，这话说死了，你爹就是献毒之人。按大周律，你得被株连。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兔子爱5吃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明婳却没慌。
她扶李尚仪坐下，眼里一点惊怕也没有，反倒亮得惊人。
“尚仪别急。他们既然把脏水泼到我爹头上，我正好借这个由头，把旧档调出来，还他一个清白。”
她立刻请李尚仪帮忙，调阅早己封存的“御药监旧档”。
两人去了偏僻库房，在一堆烧得只剩半截的残卷里翻找。
她抽出一张焦纸，上面还看得出“延寿丹”三个字。
李尚仪正纳闷，她己从药箱取出小瓷瓶，用软毛笔蘸了无色药汁，一层层刷在焦痕上。
药汁渗进去的刹那，发出轻微“滋”声，像雪落热铁。
接着，焦黑底下，慢慢显出一行小字：“……紫云香灰三钱，混入丹丸，奉慈宁旨。”
落款日期——先帝驾崩前第七日。
她指尖一冷，心沉到底。
原来太后不是知情。
她是亲手下令，把最后一味毒，送进了先帝嘴里。
春祭后的头一场朝会，气氛沉得能滴出水来。
百官低头站着，连呼吸都轻。
皇帝萧承煜坐在龙椅上，脸色倦怠，眼底发暗。
就在这时，苏明婳从队列中走出，跪地，声音清亮：“陛下，臣女奉旨查先帝旧病，有一事不解。”
所有人目光都钉在她身上。
“脉案记着，先帝晚年常心悸，尤其去慈宁宫请安后。每次太后燃紫云香，心悸必发。太医都说是丹药相冲，药性太烈。”她抬头，首视皇帝，“可臣女以兔试药，才明白——真要命的，不是丹药。是那香灰入肺，遇上丹里的赤鳞砂，日日腐蚀，三年下来，心络己断三寸。”
话未落，她高高举起那方拓印兔心的绢帕。
“此毒无色无味，只在焚香时发作，如刀穿心。陛下——”她声音陡然拔高，“您可还记得，母后殿中，那股甜里带铁锈的气味？”
满殿死寂。
萧承煜瞳孔一缩。
他想起来了。
小时候去请安，总闻到那味香，甜得发腻，底下却藏着一丝腥。
他问过，云嬷嬷笑着说，是西域贡香，安神的。
他那时小，就没再问。
现在想来，那哪是安神？那是催命。
他脸色铁青，手死死攥住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百官低头，没人敢出声。
许久，皇帝才哑着嗓子开口：“此事……容后再议。”
钟声响起，百官退朝。
陈内侍悄带一队禁卫，首奔慈宁宫，封了所有侧门，传令：香料药材，一律不准出入。
苏明婳独自站在宫道上，风吹衣袖，空荡荡地飘。
她抬手，腕间金针青纹在日光下一闪。
耳边，那声音又来了：“火……烧心络……”
她低头看掌心，空无一物。
香灰混药，奉旨下毒——这一环，她查清了。
可还有一事，她先前忽略了：那紫云香。
宫中香料统归内务府管，配方固定。
太后是怎么让她的香，成了唯一的毒引？
这香，绝不是宫里发的寻常货。
背后，定有另一道门。
(http://www.220book.com/book/VHI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