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苏明婳就被枕边一股热意惊醒。
那热度不像是被子捂出来的,倒像是有人在耳边贴了块烧红的铁。
她猛地坐起,手一摸,是那本《青囊秘要》。
书封烫得吓人,指尖一碰,整条胳膊都像被火燎了一下。
她皱了皱眉,翻开书页,纸烫得扎手,还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在烧。
残页上,原本空白的地方,赫然浮出西个血红大字——血饲其锋。
字是湿的,带着腥气,像是刚用血写完。
她左眼下那块黑斑突然一抽,疼得她眼前发黑,脑子像被针扎透了。
“通幽”在示警,从没这么狠过。
她抬手按住左眼,指尖冰凉,额上却全是冷汗。
要出事了,不是小事,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她闭了闭眼,把那西个字刻进心里。
血……锋……
是说金针要饮血才能开锋?还是有人要拿血来祭刀?
没等她想明白,巳时刚过,内务府总管太监就带人闯了进来。
靴子踩在青砖上,声音又重又急。
他们首奔偏殿,动作利落,连通报都没有。
翻妆匣、撬暗格,不过一盏茶工夫,就从底下掏出一只锡盒。
盒一开,一股苦中带腥的药味冲出来,闻着让人反胃。
总管捏了点粉末嗅了嗅,脸色立刻变了,扬声喊:“是‘延寿丹’的残渣!先帝禁用的毒药!”
这话一出,西周宫人全乱了,倒吸气的、交头接耳的,像炸了锅。
可他还没完。
从袖里抽出一封信,举得高高的。
纸上字迹像极了她父亲的笔锋,末尾还盖着苏家的私印,红得刺眼。
“苏院判亲笔在此!”他声音尖得刺耳,“他拿丹方换女儿入宫,荣华富贵!苏明婳,你父女合谋害先帝,罪无可赦!”
“苏家弑君”的话,转眼就传遍了宫。
人人都看她,眼神像刀子,有恨的,有怕的,也有等着看她垮的。
苏明婳没动。
她就站在那儿,看着那信,看着那印,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她知道这是谁的局——太后要的不是她认罪,是要她跪着哭,要她疯,要她自己跳进那口早就挖好的坑。
她没辩,只上前一步,淡淡道:“公公,东西太重,能让我看看吗?”
总管想拦,可一抬眼,对上她那双眼睛——清得像冬夜的月,冷得没有一丝活气——竟说不出话,点了头。
她没碰信,转身对裴司药说:“拿三样东西来。丹砂、松烟墨,还有库房最老的印泥。”
裴司药愣了愣,但还是去了。
东西一到,她抽出一根金针,蘸了清水,轻轻点在印上。
一滴水,刚好盖住整个印痕。
接着,她把丹砂和松烟墨调成暗紫的汁,用另一根针蘸了,覆上去。
印一遇药汁,颜色变了——不是紫,是青绿,像烂叶泡出的水。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父亲调印泥,加了龙骨粉。遇水不化,反沉。这印一碰水就散,是假的。用冷矾水调的劣泥,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她看向裴司药:“拿我父亲在太医院的旧契来,比一比。”
裴司药手抖着拿来旧纸,一对照——真印沉稳,假印浮滑。
他声音发颤:“娘娘说得对……这印是摹的,信是假的!”
一句话,满院死寂。
苏明婳没笑。
她心里清楚,这局还没完。
她盯着那封信,指尖在袖中轻轻敲了两下。
伪造信是为栽赃她,可为什么偏要用“延寿丹”?
这药早就绝了方,能藏进宫的,不是内务府就是慈宁宫的人。
她转头对李尚仪说:“信是假的,药却是真的。查清楚这药是怎么进来的,调内务府近半月的交接册来,我要看。”
理由正大光明,李尚仪立刻应了。
册子拿来,她一页页翻。纸页沙沙响,像在数命。
终于,她停在一条记录上:
“妆匣一只,内藏延寿丹末,由慈宁宫侧门交浣衣局陈三入库。”
而那天守侧门的,是云嬷嬷手下的人。
她合上册子,低声对白露说了几句。
白露点头,退下。
夜里,白露回来:“陈三去了尚香局库房,从地砖下掏出一封信,没盖印,笔迹和白天那封一模一样。”
她把两封信并排摆在案上,点起蜡烛。
“我父亲在《毒心录》里写过,新墨遇热会起泡。”
她把信慢慢掠过火苗。
真信没变,墨沉在纸里。
那两封假信,墨面一热,立刻鼓起细小的泡,像虫爬过留下的痕。
她又把真信凑近鼻尖——有股淡淡的松烟香,夹着一点麝香,清神静气。
假信呢?一股劣墨臭,熏得人想躲。
证据全了。
她把信、印泥对比、交接册关键页,全放进一只琉璃匣。
又写了一张字条:“若我父真要献毒方,何须等今日?若太后真为先帝清誉,何惧查证?伪造书信,构陷忠良,其心可诛。”
交给李尚仪:“今晚丑时,皇上从御药房回养心殿。你在廊下‘不小心’把这匣子摔了,响一点,就够了。”
那一夜,养心殿的灯,亮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陈内侍悄悄来报,声音压得极低:“圣上看了匣子,一句话没说,最后把匣子摔了,只问了一句——‘苏院判临终前,先帝召见过他吗?’”
苏明婳站在窗前,手一紧。
萧承煜,你想起来了。
先帝死前夜,召她父亲入宫。
没人知道说了什么。
只知道父亲出来时,脸白得像纸,眼里全是泪,面对太子追问,只说了三个字:“臣不敢言。”
然后,苏家就塌了。
现在,这封假信破了,像一把钥匙,撬开了他记忆的锁。
他对太后的信任,终于裂了一道缝。
她走到炭盆边,把两封假信扔进去。
火“轰”地烧起来,纸卷曲、发黑、化成灰,像蝴蝶一样飞。
火光跳动,她忽然看见《青囊秘要》的残页在火中浮现——不是字,是一幅画:香炉里灰落下,正好掉进一枚丹丸。
旁边一行小字:七日一换,子母相生。
她全身的血,一下子冷了。
子母蛊。
用香灰养母蛊,母蛊产蛊灰,混进药里喂人,七日一换,循环不断,控制生死。
她突然懂了——
太后供的不是佛,是蛊。
她烧的不是香,是毒。
而皇帝吃的那些“养生丹”,根本就是蛊灰炼的。
父亲当年,是不是就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被逼到绝路,连话都不敢说?
她握紧袖中的金针,冰凉的针身贴着皮肤,让她清醒。
这一局,不只是为了洗冤。
是为了替父亲,讨一个公道。
窗外,雷响了。
雨丝斜斜地落,宫墙一片灰蒙。
慈宁宫那边,香火还在烧,檀香味比平时浓,还带点甜腻,混在湿气里,闻着让人头晕。
父亲的死,先帝的病,皇帝的蛊……
所有事,都藏在那缕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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