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偏殿烧了,焦味还没散。
地上一片黑,扫帚刮着炭块“沙沙”响,水泼上去冒白烟。
宫人们低头干活,没人敢出声,连烛火都像冻住了一样,墙上影子晃得人心慌。
丽嫔站在那儿,头发有点乱,金步摇颤着,眼睛瞪着跪着的苏明婳,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嗓音又尖又狠:“苏明婳,你一进宫就出事!先撞我,现在又烧房子,你就是个扫把星!来人——拖下去打三十板,送去浣衣局!”
几个太监应声上前,靴子踩在焦木上“咯吱”响,手己经攥紧了。
苏明婳没抬头,背挺得首,睫毛低垂,掌心掐得生疼。
她知道,这时候说话只会更糟。
袖子里,一滴汗顺着腕子滑下去。
“慢着。”
外头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压住了所有人。
众人回头,李尚仪带着两个女官进来,青灰裙摆扫过门槛,玉佩轻响,像风吹竹叶。
她看一圈屋子,蹲下,捻了点灰闻了闻,说:“不是她惹的火。炭盆离绣墩太近,里头的芦花干了,一点就着。这屋子久没人住,宫人没查,才出事。和苏采女没关系。”
丽嫔脸色变了,想争又不敢。
尚仪局管后宫规矩,首接听命太后和皇上,她动不得。
李尚仪站起身,转向苏明婳:“不过你惊了丽嫔,也是实情。规矩不能废。”她目光一转,落到白露身上,“你叫白露?原在司香司做事。从今起调到景仁宫,管熏香,好好当差。”
这话听着是罚,其实是招。白露去了,就能名正言顺查丽嫔用的香。
丽嫔咬牙,挤出笑:“尚仪处置得当,本宫……没意见。”
李尚仪点头,转身走了。
苏明婳叩首:“多谢尚仪明察。”头低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冷笑。
李尚仪终于动了。棋,开始走了。
白露去了景仁宫,借着清点香料的由头,一瓶一罐摸了个遍。
封口的火漆、残香的味道,她都记在心里。
三天后,她在一只标着“凤仪宫特供”的紫檀盒里闻出了不对。
丽嫔用的“凝神香”,看着正常,可她嗅出一丝腥甜——像烂叶下的虫,又像陈血在月下沤着。
她不动声色,指甲刮了点香饼粉末,包在油纸里,藏进发髻暗格。
夜里,她回偏殿,脚步轻,没惊灯。把纸包交给苏明婳。
苏明婳早等着。
她拿出一根银针,细得几乎看不见,放进白瓷碟,搅了搅粉末。
针尖抽出时,黑了,像沾了毒。
她呼吸一顿,笑了。
尸脑香。
她明白了。
太后在用这香养蛊,控制皇上。
姜家借“凤仪宫特供”的名,把带毒的香送进各宫,收买意志不坚的妃子。
丽嫔,就是其中一个。
她盯着烛火,火光在眼里跳。
“白露,明天去太医院,弄点‘定心丸’的药粉。用安神的方子,别让人起疑。”
白露应了:“是,主子。”
接下来三天,风平浪静。
白露每天给丽嫔做桂花酪,悄悄掺一点药粉。
那药不伤人,只让人神志清明,不易被外物扰。
第三夜,子时刚过,景仁宫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夜。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金笼锦凰》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啊——鬼!有鬼!”
丽嫔从床上滚下来,披头散发,指着帐子抖个不停:“黑影……蚕头人身子……它叫‘永宁’……它叫我的名字!”
她抓起剪刀,疯了一样往帐子上戳,“嘶啦”几声,云锦裂开大口子。
宫人吓得乱作一团。
姜贤妃很快赶来,一进门就沉下脸,上前一把攥住丽嫔手腕,厉声道:“闭嘴!半夜鬼叫,成何体统!不过是个梦,也敢胡言乱语!”
她嘴上训着,头却凑近丽嫔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我警告你,别再去藏冰阁。否则,下一个成蛊的就是你。”
丽嫔猛地僵住,哭声断了,眼里的疯癫变成恐惧。
苏明婳在偏殿窗后,看得一清二楚。
她退到桌前,从针线盒里取出三根最细的金针。
她闭眼,按着记忆,对准耳后风池、翳风、听会三穴,缓缓刺入。
一阵刺痛后,世界变了。
远处禁军的脚步、碎石碾响、更鼓、落叶声,全都清晰起来,像贴着耳朵在响。
这是《青囊秘要》里的法子,能短暂开耳窍,但伤身。
第二天,她去凤仪宫请安,故意晚到。
没进门,只在外头廊下整理头发,趁机把一枚中空的耳珰贴在门缝边。
里头香烧得浓,甜得发腻,熏得人脑仁疼。
她凝神听,终于捕捉到姜贤妃压低的声音:“那个孙冰使,老糊涂了!景仁宫起火他还去探望!母后,他若敢对苏氏多说一个字,就让他‘寒症’发作,永远闭嘴!”
太后的声音阴冷:“一个哑了的废人,翻不出浪。随他去。”
苏明婳心头一震,面上不动,收回耳珰,转身走了。
回屋后,她关窗闭门,把耳珰上的香粉和昨夜刮的香饼灰混进一碗水。
水面慢慢浮起一层淡红油膜,薄得像蝉翼,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血蚕脂。
《青囊秘要》写过:尸脑香养的蛊叫血蚕,分泌的脂遇水浮起,色淡红。
全明白了。
太后用尸脑香控皇上,藏冰阁里养血蚕。
姜家借香料控制妃嫔,做眼线。
孙冰使是知情人,被毒哑,装病关着。
那个“永宁”,可能是第一个被献祭的人。
丽嫔怕,是因为她碰到了秘密的边。
当晚,月色清冷。
苏明婳把所有线索写在一张薄纸上,折好,交给白露藏进发髻。
“明天找个由头出宫,去城南青石巷,找刘三婆。她是我娘的人。把东西交给她,死也不能丢。”
白露点头。
人走后,她坐在灯下,翻开《女则》,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提笔写下一行字:
“蛊生于寒,控于香,破于火;若要昭雪,必先焚心。”
写完,吹灯,走到窗前,望着夜空。
今夜星象,和先帝驾崩那晚一模一样——北斗偏移,紫微暗淡。
她摸着袖里的金针,冰凉。
“萧承煜,”她轻声说,“你父皇的死,我来剖。你心里的疑,我来解。这一局,该我出招了。”
一片梧桐叶飘下,正好盖住那滴未干的墨,像祭,也像誓。
夜更深了。
她回桌前,点灯,铺纸研墨。
这一夜,不能睡。有些事,得在天亮前,落笔为证。
(http://www.220book.com/book/VHI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