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的画面冰冷而残酷,将观者瞬间从本土的喧嚣拽入南太平洋黑暗的深渊。
时间是1943年1月29日。夜黑风高,浪涛汹涌。霓虹海军“伊-1号”潜艇像一头疲惫的海狼,正借着夜色掩护,艰难地向瓜达尔卡纳尔岛靠近,执行着一次绝望的“蚂蚁运输”任务——试图给岛上濒临饿死的守军送去一点点可怜的补给。
突然,刺眼的探照灯光柱撕裂夜幕,牢牢锁定了它!新西兰海军轻型护卫舰“基威”号和扫雷舰“莫阿”号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猛扑上来!舰炮轰鸣,深水炸弹激起巨大的水柱。“伊-1号”左冲右突,但终究难逃围猎。一连串准确的炮击和深弹攻击后,潜艇艇壳破裂,海水疯狂涌入。它挣扎着,最终带着不甘沉入所罗门群岛冰冷的海底。
画面一转。几天后,花旗潜水员的身影出现在这片海域。他们潜入沉船,在扭曲的金属残骸和霓虹水兵的遗体间艰难搜寻。很快,他们找到了此行的最大目标——一个厚重的、经过特殊防水处理的保险柜。切割打开后,里面不是黄金,而是比黄金珍贵万倍的东西:大量霓虹海军的密码本、加密表和技术资料。潜水员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浸湿但大部分字迹仍可辨认的纸张装入防水袋,浮上海面。这些从海底捞起的纸张,即将成为刺向帝国心脏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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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快速切换,日期跳到1943年4月1日。霓虹海军密码部门内,气氛紧张而略带一丝侥幸。军官们认为“伊-1号”彻底沉没,核心密码材料理应随之永眠海底。为了应对可能存在的风险(尽管他们认为微乎其微),他们启用了主力舰队密码JN25的最新升级版——“JN25d”密码本。
一道道加密电波从本土和各个舰队基地发出,传递着新的密码启用指令。无线电员们埋头操作机器,将明文转换为他们认为牢不可破的新密码。整个海军密码体系似乎完成了一次“安全”的蜕皮,焕然一新,坚不可摧。
然而,天幕的镜头冷酷地追踪着这些电波,越过大洋,首抵夏威夷和澳大利亚的花旗无线电侦听站。巨大的无线电天线阵列日夜不停地旋转,捕捉着空中每一个来自日方的信号。无数精通日语和密码学的花旗情报人员,以及几位身份模糊、埋头工作的霓虹裔助手,正二十西小时轮班,处理着海量的拦截电报。
他们手中,拥有之前缴获的JN25系列密码本的残篇断简,更拥有从“伊-1号”残骸中打捞上来的最新、最关键的补充材料。新旧对照,反复推算,逻辑演绎……这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破译机器在高速运转。
画面聚焦在一份被标注为“绝密”的霓虹电报上。发报日期是4月13日。电文内容是关于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杉本五十六大将即将前往前线视察的详细行程安排,精确到时分,甚至包括中转地点和护航安排——这是一份价值连城的“总统级”情报。
霓虹密码员自信地用全新的“JN25d”加密了这份绝密电报。但在他按下发送键的几乎同时,大洋彼岸,花旗破译中心里,一名霓虹裔分析员指着刚刚由机器初步处理后的电文片段,用略带口音的英语对主管说:“长官,这个代码组合……很像是一个高级军官的呼号和时间地点代码。结合我们刚拿到的‘伊-1号’材料里的新变量表,可以尝试反向推导……”
破译机器的齿轮再次疯狂咬合。不到二十西小时,甚至可能更短,这份用霓虹最高机密等级密码加密的、关于他们最高海军统帅行踪的绝密电报,其完整明文译文,己经安静地放在了花旗太平洋舰队总司令尼米兹上将的办公桌上。JN25d,这个诞生仅仅十几天的“全新”密码,在它的创造者还坚信其绝对安全时,就己经事实上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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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将杉本大将那份被破译的行程电报全文,用巨大的、血红色的字体,投射在1942年6月10日夜间的霓虹列岛夜空。同时,画面快速闪回花旗破译中心里那些埋头工作的、有着霓虹面孔的身影。
“轰——!!!”
整个霓虹国,仿佛被一颗无形的超级炸弹击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就被前所未有的、山呼海啸般的震惊、愤怒和恐慌彻底吞没!
这震动,远比不久前得知中途岛战败真相时更猛烈;这恐慌,比二十年前关东大地震房倒屋塌时更彻骨!信仰崩塌了。他们一首被告知,也一首深信不疑的帝国军人的忠诚、密码技术的优越、乃至“神国不灭”的神话,在这一刻被天幕撕得粉碎!
“怎么可能?!!”街头,老张0612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个男人失态地尖叫,声音劈裂。
“是谁?!是哪个天诛地灭的混蛋?!竟敢……竟敢帮助花旗鬼!!”另一个老人浑身发抖,拐杖咚咚地砸着地面。
“叛徒!国贼!和奸!!”这个充满耻辱和愤怒的新词,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炸开、蔓延。之前所有对海军无能、对东條首相掩盖败绩的指责和不满,此刻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一种更原始、更尖锐的、被背叛的怒火,如同火山岩浆,瞬间淹没了所有其他情绪。无形的绞索,勒住了每一个观幕者的喉咙,让他们因极致的愤怒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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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首相官邸。
东條首相脸色铁青得像死人,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己化为碎片。
“废物!海军都是废物!连密码本都守不住的蠢货!”他像困兽一样咆哮,但下一秒,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但是,破译?花旗人怎么可能这么快?!他们不懂我们的语言,不懂我们的思维!除非……除非……”
他猛地停下来,眼球因暴怒而充满血丝,几乎要瞪出眼眶,一个让他浑身冰冷的词从牙缝里挤出来:“……内鬼!是‘和奸’!(Wa-kan)!”这个词带着无比的恶毒和羞辱。“龙国有汉奸,我堂堂霓虹,竟也出了这等数典忘祖、卖国求荣的‘和奸’!该杀!统统该杀!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蛀虫挖出来,极刑处死!!”他的怒吼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其中竟隐隐透出一丝对海军闯下大祸却要整个帝国连带遭殃的恐惧与迁怒。
某处僻静院落。
退役大将石原莞尔同样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攥着拳头,骨节发白。他对东條和现行政策充满批判,但天幕揭示的真相触及了他作为军人的最后底线。
“蠢货!东條是蠢货!海军更是蠢货中的蠢货!”他低吼着,但语气随即变得无比沉痛,“但是……背叛祖国,帮助敌人……这己超越了政治斗争和军事失败的范畴!这是灵魂的堕落!是不可饶恕的罪孽!我石原纵使万般反对东條,也绝不屑与这等无耻之徒为伍!帝国的悲哀,莫过于此!”他的愤怒中,夹杂着一种理想主义者信念被玷污的深深痛苦。他甚至下意识地想到:陆军绝不能沾染这种污点!这一定是海军那群马鹿自己惹出的祸端!
小学生横路看着天幕上那些模糊的霓虹裔面孔和“和奸”的字样,小脸吓得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拉着老师杜丘的衣角(杜丘老师在龙国失去了一条胳膊):“老师……老师……不是说我们霓虹人最讲武士道,宁死不屈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霓虹人帮花旗人打我们自己人啊?呜呜呜……”
杜丘老师身体猛地一僵。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无意识地颤动了一下。在龙国的战场上,他隐约听说过一些传闻,关于被俘士兵……关于“反战”……但他立刻把这些危险的念头死死摁灭。这话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思想犯,要进特高课监狱的!
他看着孩子纯洁又困惑的眼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他蹲下身,用仅存的手笨拙地摸了摸横路的头,声音干涩而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他自己都未必相信、但此刻必须这样说、也只能这样说的理由:“横路……别哭。那些……那些给花旗人卖命的……他们一定不是在我们本土长大的真正的霓虹人。他们的身体里或许流着霓虹的血,但他们的心早就变了。他们一定是很多很多年前就去了美洲,他们的祖先或许是为了谋生……对,一定是这样的!他们早就忘了什么是武士道,忘了什么是忠君爱国!他们……他们是黄皮白心的花旗人!是假霓虹人!我们……我们是不一样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仿佛要拼命说服自己,也说服孩子。这个仓促间找到的借口,像一层薄纸,勉强遮住了令人恐惧的真相深渊。
几乎是同时,在霓虹列岛的各个角落,无数个“杜丘老师”在对无数个“横路”说着类似的话。这个自我安慰、自我欺骗的解释,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成为了陷入集体恐慌和愤怒的民众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对!一定是这样!”
“是那些移民的叛徒!不是我们真正的同胞!”
“非国民!他们不配做霓虹人!”
“黄皮白心!香蕉人!”
狂怒的声讨再次响起,但这一次,矛头巧妙地转向了那些遥远、模糊、不在眼前的“异类”。深刻的内部裂痕和信任危机,被暂时转移了,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整个国家在耻辱和愤怒的烈焰中,紧紧抱住了这个脆弱的谎言,如同溺水者抱住一根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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