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金子,顺着雕花木窗的棂格淌下来,在药柜上投下道淡金色的栅栏,把当归、黄芪、枸杞都框在里面,像幅静止的画。
沐尘阳蹲在地上分拣枸杞,指尖划过那些的红果,果皮上的褶皱里还沾着点沙土,是今早刚从药田里摘的。
突然听见药房门口传来“咚”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青石板上,闷沉沉的。
他抬头时,正看见林薇弯腰捡保温桶,米白色的针织衫后摆沾了点苍耳子草屑,鼻尖被晨露冻得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早……早上好。”她的声音带着点结巴,尾音微微发颤,把那只青花瓷保温桶往身后藏了藏,桶身上的缠枝莲纹被手指捂得发潮。
“早。”沐尘阳站起身,膝盖的响声惊得脚边的枸杞滚了一地,红果在青石板上蹦跳着,像撒了把碎玛瑙。
他看着林薇攥着保温桶提手的手指,骨节泛白,指腹因为用力而有点发红,像在用力攥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我……我听张妈说你喜欢喝南瓜粥,”林薇把保温桶往前递了递,指尖在冰凉的桶身上划来划去,留下几道浅浅的水痕。
“就多做了点,给你和春晓都带了些。”
她的眼睛飞快地瞟向药柜,看见那只盛着当归的陶罐,突然笑了,梨涡在脸颊上浅浅地陷下去。
“你们昨天在忙啊?我好像听见艾条的味道了。”
“嗯,”沐尘阳接过保温桶,入手温热,桶底的余温透过掌心漫上来,熨帖得很,“春晓有点宫寒,给她配点药调理调理。”
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那里还有点未消的红血丝,突然想起慕容春晓昨晚说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有点发酸。
“宫寒挺麻烦的,”林薇往药柜前凑了凑,拿起那根没烧完的艾条,指尖捻着焦黑的末端。
“我妈以前也有这毛病,冬天总说膝盖冒凉风,后来我天天给她灸关元穴,半年就好了。”
她突然抬头笑了,睫毛上还沾着点晨雾,“要不我来帮她灸吧?我手法可好了,保证不烫起泡。”
沐尘阳看着她眼里的期待,像个等着被老师夸奖的孩子,连呼吸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不用麻烦了,我来就行。”他拧开保温桶的盖子,南瓜粥的甜香立刻涌出来,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在药香弥漫的房间里漫了满室。
“谢谢你的粥,闻着就很香。”
“不客气,”林薇的脸颊腾地泛起红,像被夕阳染过的云,“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舌头像打了结,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药柜上的标签,指尖划过“益母草”三个字。
“那个……我先去上班了,慕容总估计在等我汇报今天的会议纪要。”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沐尘阳拉住。
他的指尖带着点分拣枸杞时沾的潮气,温度却烫得惊人,像揣了块小烙铁。
“等等,”他从药包里拿出个青瓷小瓶,塞到她手里,“这个给你。”
瓶里是些淡黄色的药膏,散发着凡士林和薰衣草的味道,“上次你脚踝的伤,擦这个能去疤,早晚各一次。”
林薇接过瓷瓶,指尖触到他的皮肤,像被电流击中似的缩了缩,瓶身在掌心微微发烫。
“谢……谢谢。”她攥着瓷瓶快步往外走,针织衫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片金黄的桂花碎屑。
“晚上见!”声音飘回来时,己经带着点跑远的喘息。
沐尘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米白色的衣角拐过月亮门时闪了一下,像只掠过墙头的鸽子。
突然觉得手里的保温桶沉得像块石头,压得掌心发麻。
他舀了勺南瓜粥放进嘴里,糯米的软糯混着南瓜的清甜,甜得恰到好处,像上官若曦做的味道,却又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
或许是那几粒偷偷藏在底下的莲子,带着点微苦的回甘。
“哟,爱心早餐啊?”慕容春晓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她穿着件粉色的真丝睡袍,领口松松地敞着。
头发乱糟糟的像团刚睡醒的鸟窝,脚上趿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
“林薇的手艺不错嘛,比张妈的强多了,张妈总爱放太多糖。”
沐尘阳把保温桶往她面前推了推,瓷碗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尝尝。”
慕容春晓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好吃,这南瓜肯定是选的老南瓜,甜得正正好。”
她突然凑近,眼睛亮得像探照灯,睫毛上还沾着点睡出来的碎发。
“她刚才是不是脸红了?我就说她喜欢你吧,不然天天给你送吃的干嘛,又不是你家保姆。”
沐尘阳没理她,拿起那瓶去疤膏,指尖着光滑的瓷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漫上来。
“该艾灸了。”
慕容春晓立刻垮下脸,嘴角的粥渍还没擦干净。
像只被拉去打针的猫:“能不能不灸啊?我觉得喝羊肉汤挺好的,张妈炖的羊肉可香了。”
“不行。”沐尘阳把她按在梨花木椅子上,拿出艾条点燃,青烟打着旋儿往上飘,“趴好,今天灸八髎穴,对你这宫寒更管用。”
慕容春晓不情不愿地趴在药柜上,真丝睡袍的领口滑下来,露出光洁的后背,脊椎像条淡淡的玉线。
沐尘阳捏着艾条,在她腰骶部的八髎穴上方悬着,艾烟袅袅地散开,带着点辛辣的暖意,把周围的药香都搅得活泛起来。
“烫烫烫!”慕容春晓突然像只被烫到的虾子跳起来,后背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晕。
像落了层桃花瓣,“沐尘阳你想烧死我啊!这玩意儿比热水袋烫十倍!”
“别动。”沐尘阳按住她的肩膀,指尖的力度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这是隔姜灸,得离近点才有效果,忍忍就好。”
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皮肤,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像春风吹过湖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透过窗棂在药柜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照在黄铜锁扣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慕容春晓趴在那里,闻着艾条的香味混着南瓜粥的甜香,突然觉得眼皮发沉。
“沐尘阳,”她的声音闷闷的,像从棉花里钻出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你说我要是生不了孩子,你会不会娶我?”
沐尘阳的动作顿了顿,艾条的火星落在姜片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缕白烟。
“别胡说。”
“我没胡说,”慕容春晓转过身,睡袍的带子松了半截,露出点锁骨的弧度。
眼睛里蒙着层水汽,像含着两汪清泉,“我妈昨天打电话来,说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个牙医,照片上看着跟个土豆似的,还戴着副黑框眼镜。
她说我再挑三拣西,就真成老姑娘了,过年都没人给我发红包。”
她突然抓住沐尘阳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节都泛了白。
“你娶我好不好?我不要名分,给你当小妾也行啊,天天给你捶背按肩,还能帮你抄医书呢。”
沐尘阳被她逗笑了,眼角的纹路里盛着点无奈的暖意,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别闹了。”他把艾条摁灭在青瓷缸里,火星溅起又落下。
“起来活动活动,一会儿喝羊肉汤,张妈今天加了当归和黄芪,特意给你补气血的。”
慕容春晓看着他收拾药箱的背影,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也跟着热起来。
她抓起块南瓜粥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里,竟尝出了点说不清的苦涩,像掺了黄连似的。
“沐尘阳,”她轻声说,声音软得像团棉花,“有时候我真羡慕林薇,敢爱敢恨的,喜欢就去追,不像我,什么都藏在心里,像个闷葫芦。”
沐尘阳的动作停住了,药箱的盖子“啪”地合上,发出声沉闷的响。
他看着窗外飘落的桂花,细碎的花瓣打着旋儿往下掉,像谁不小心打翻了金粉盒。
突然想起上官若曦的笑脸,想起她摸着肚子说“念阳踢我了”时眼里的温柔。
想起林薇泛红的眼眶,想起她踮脚给自己系领带时指尖的颤抖;想起慕容春晓此刻的眼神,像只迷路的小鹿,满是无措。
心里像被无数根线缠在一起,有上官若曦的牵挂,有林薇的执着,还有慕容春晓的依赖,乱得找不到头。
保温桶里的南瓜粥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药香,在房间里慢慢散开,钻进每个角落。
沐尘阳拿起那根深蓝色的领带,指尖拂过上面绣着的当归图案,针脚细密得像心思。
突然觉得这偌大的慕容府邸里,每个人的心事都像这药香,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缠着他的呼吸,绕着他的心跳,让他无处可逃,只能站在这药香里,看着日头一点点升高,把窗棂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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