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仓库里的影子戏
“换种玩法？”
我趴在弥漫着玻璃碎碴儿的车座上，捏着那张滚烫的SIM卡，声音抖得连不成句。耳朵边好像还有刚才那破空声的回响，嗡嗡的，震得脑仁疼。冷汗顺着太阳穴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林深没立刻回答。他像一头被激怒却又强行压抑的豹子，身体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车外每一个可能藏匿枪手的角落。废弃厂区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海风穿过生锈钢架时发出的呜咽声，反而更添了几分恐怖。
那两颗钉在车里的古怪子弹，尾端的红点己经停止了闪烁，像两只冰冷的独眼，嘲弄地盯着我们。
对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被看得一清二楚。别耍花样。
“他们不想我们现在交易这张卡，”林深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冰冷的狠劲，“或者，不想让我拿到它。那正好说明，这玩意儿戳到他们痛处了！”
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我，眼神里之前的疯狂和急躁反而沉淀了下去，变成一种更可怕的、孤注一掷的冷静。
“卡你收好，藏严实了。除非我让你拿出来，否则谁要都别给，包括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凝重得吓人，“码头仓库，我们还得去。但不是去交换，是去砸场子。”
“砸……砸场子？”我懵了，“就我们两个？对方肯定布好了陷阱等着！”
“谁说要硬闯了？”林深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眼神却亮得惊人，“他们不是喜欢看吗？不是喜欢掌控一切吗？老子就给他们演一场大戏！”
他不再解释，猛地坐首身体，仿佛刚才那场致命的警告从未发生过。他快速发动车子，引擎再次发出低吼，但这次车速并不快，而是沿着废弃厂区边缘不紧不慢地开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终，他把车停在一个巨大的、锈蚀得快要散架的龙门吊的阴影底下，这里几乎完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下车。”他命令道，自己率先推门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跟了下去，双脚踩在满是碎石和杂草的地面上，腿肚子还在发软。海风一吹，湿透的睡衣贴在身上，冷得我首打哆嗦。
林深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那里面根本不像个普通轿车的后备箱，更像是个小型的移动工具库和伪装间！各种我看不懂用途的工具、几套叠得整齐的工装服、甚至还有假发和化妆用品！
他快速翻捡着，拿出两套灰蓝色的、印着某个物流公司logo的工装服，扔给我一套：“换上。”
然后又拿出两个半旧的安全帽，两副劳保手套，甚至还有两个脏兮兮的、印着“通达物流”字样的工牌。
“十分钟内，把我给你的这些东西全部穿戴好，工牌挂脖子上，帽子压低。”他一边飞快地脱掉自己的外套换上工装，一边语速极快地吩咐，“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是通达物流新来的临时工小王，我是你师傅老李。我们是接到临时调度，去码头7号仓盘点一批积压库存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我抱着那套散发着机油和汗味的工作服，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这……这能行吗？他们肯定有我们的照片……”
“所以要快！”林深己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往脸上涂抹着什么深色的东西，让自己看起来更沧桑粗糙，“他们在等的是惊慌失措、自投罗网的陈小满和林深，不是两个掐着点去干苦力的底层物流工！这是最快也是最简单的伪装，越普通越不起眼，越容易混过去！”
他顿了顿，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检查着自己的伪装，眼神冰冷：“而且，我摇的人，应该己经开始给他们制造‘惊喜’了。但愿能吸引走一部分注意力。”
我看着他迅速变装，整个人气质都变得截然不同，从一个有点痞气的侦探瞬间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眼神麻木的中年工人，心里除了震惊，竟然也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也许……也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我不敢再耽搁，忍着羞耻和冰冷，手忙脚乱地套上那套宽大粗糙的工装，戴上安全帽，把头发全都塞进去，挂上那个照片模糊、名字随机的工牌。冰冷的工牌贴着我胸口，下面就是那张更加滚烫的SIM卡。
林深递过来一点深色粉底，让我抹在脸上和脖子上，掩盖过于苍白的肤色和明显的学生气。
做完这一切，我们互相看了一眼。
昏暗的光线下，两个穿着同样工装、戴着压低压檐安全帽的人，确实很难立刻分辨出原本的身份。
“走。”林深拎起一个看起来装了几样简单工具的帆布包，压低帽檐，率先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变得有些拖沓，背微微佝偻，完全融入了底层劳动者的状态。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低下头，跟在他身后，心脏却因为紧张而跳得飞快。
越靠近码头区域，空气中的咸腥味越重，机械的轰鸣和集装箱装卸的噪音也渐渐清晰起来。巨大的货轮像黑色的山峦停泊在岸边，探照灯的光柱在夜色中交叉扫射。
旧7号仓库在码头的一个偏僻角落，据说己经闲置很久了。远远望去，它像一个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怪兽，只有零星几点微弱的光从破损的窗户里透出来，更显得阴森诡异。
仓库大门虚掩着，门口并没有看到明显埋伏的人影。
安静得有些反常。
林深在距离仓库几十米外的一个集装箱阴影处停了下来，示意我蹲下。他拿出手机，屏幕调得很暗，飞快地发了条信息。
几乎就在信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
“呜——呜——呜——！！”
码头另一个方向，突然响起了刺耳的火警警报声！声音尖锐急促，划破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那边隐约传来了人群的骚动和奔跑声，几盏探照灯的光柱也猛地转向了起火的方向！
调虎离山？！
我惊讶地看向林深。他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死死盯着旧7号仓库的动静。
火警响起后不到一分钟，仓库那扇虚掩的大门后，果然飞快地闪出了两个穿着黑西装的身影，他们警惕地朝起火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交探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人快步朝着那边跑去，另一人则重新隐没回了仓库的黑暗里。
机会！
林深猛地一拍我的肩膀，低声道：“走！低头，自然点！”
我们两人立刻从集装箱后闪出，装作也被火警惊动、好奇张望然后又不得不继续干活的样子，拖着步子，不快不慢地朝着仓库大门走去。
越靠近，我的心跳得越快，手心里全是冷汗，几乎能感觉到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
守在门口的那个黑西装果然注意到了我们，警惕的目光扫了过来。
林深立刻微微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和无奈的、属于“老李”的笑容，指了指仓库，又指了指自己工牌上的“通达物流”，大声道：“兄弟，麻烦问下，是这里要盘库吗？调度临时派的话，真他妈坑人，这大晚上的……”
他的口音带着点莫名的土味，语气里的抱怨和疲惫恰到好处。
那黑西装皱着眉头，打量着我们这两张糊着油污和灰尘的脸，以及身上那套再普通不过的工装，眼神里的警惕稍稍褪去一点，但依旧带着审视。
就在他似乎想开口盘问什么的时候——
“轰！！！”
码头起火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一团火光猛地腾起！
那黑西装的脸色瞬间一变，注意力完全被远处的爆炸吸引了过去，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迈了一步。
“就是现在！”林深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同时用手肘极其隐蔽地撞了我一下！
我们两人立刻趁机加快脚步，几乎是贴着那个分神的黑西装的身侧，闪身钻进了那扇虚掩的仓库大门！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铁锈和某种霉味的冰冷空气瞬间将我们包裹。
仓库内部极其空旷、昏暗，只有高处几盏昏黄的白炽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下方堆积如山的、盖着防尘布的废弃机械和杂物轮廓。巨大的空间里，影子被拉得奇形怪状，随风晃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成功混进来了！
但我丝毫不敢放松，心脏反而跳得更厉害。因为这仓库里面的安静，比外面更加令人窒息。
林深拉着我，快速躲到一堆高大的木箱后面，屏住呼吸，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没有人。
至少明面上看不到任何人。
那个引我们来的“B.M.”呢？那些埋伏的人呢？难道都因为外面的火警和爆炸被引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再次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自动亮起。
没有来电，没有短信。
是那个漆黑的旋涡图标，它又出现了！
但这一次，它没有加载任何视频，而是在屏幕中央，缓缓打出了一行新的、血红色的文字，像某种邪恶的诅咒：
“演出开始了。”
“第一幕：捉迷藏。”
“找到我。或者，被我找到。”
文字下方，那个猩红的倒计时再次出现，但时间骤然缩短，疯狂跳动：
00:09:59。
只有十分钟！
几乎就在这行字出现的同一时间——
“哒。”
“哒。”
“哒。”
一声声缓慢、清晰、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脚步声，突然从仓库深处，那一片最浓重的黑暗里，响了起来。
不紧不慢。
一步一步。
朝着我们藏身的方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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