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砂泣
第五天夜里，冰川下起了暴雪。
沈砚蜷缩在冰窟角落，裹紧了苏晚璃给他的那件白狐裘——是她从守时阁带来的，据说还是当年她母亲准备的嫁妆。裘皮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时砂香，像她总在身边。
铜镜放在膝头，镜中的守时阁正遭遇罕见的“血砂雨”。暗红色的时砂砸在石碑上，发出噼啪声响，弟子们举着护盾抵挡，却还是有人被血砂沾到，皮肤瞬间溃烂。
“这是墨渊的‘血砂咒’。”苏晚璃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她正用长剑劈开一片血砂，白衣上溅了几点暗红，“他在透支被封印的力量，想逼我们分心。”
沈砚的心揪紧了：“归墟阵眼怎么样？”
“暂时没事。”她避开一块坠落的血砂，“但血砂里混着噬时虫卵的碎片，一旦落在阵眼上……”
话音未落，镜中突然闯入一个瘦小的身影。是守时阁的小弟子阿竹，才十二岁，平时总跟在苏晚璃身后磨着要学剑法。此刻他举着块破碎的护盾，拼命往阵眼方向跑，身后追着一大片血砂。
“少阁主！阵眼东侧的防御破了！”阿竹的声音带着哭腔，脚下一滑，摔倒在阵眼旁。
血砂瞬间扑了上去。
“阿竹！”苏晚璃的惊呼刺破镜面。
沈砚下意识地攥紧铜镜，指节泛白。他看到苏晚璃冲过去挡在阿竹身前，用后背硬生生扛住了那片血砂，白衣瞬间被染成暗红。
“晚璃！”
镜中的苏晚璃闷哼一声，却死死护着身下的阿竹，长剑撑在地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抬头看向镜面，恰好对上沈砚的目光，竟还扯出个极淡的笑：“我没事……别担心。”
沈砚的眼眶猛地发烫。他知道那血砂有多毒——墨渊当年就是用这招，毁掉了他母亲的半条手臂。
“我现在就过去！”他抓起归墟令牌就要起身，却被时影蝶拦住。
时影蝶在他面前上下飞舞，翅膀拍打出急促的光影，像是在警告。冰窟外突然传来冰层断裂的巨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沈砚冲到冰窟口，瞳孔骤然收缩。
冰川边缘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中涌出的不是噬时族，而是一群穿着黑风衣的人。为首的那人脸上戴着银色面具，面具上刻着与墨渊同源的纹路，手中握着根青灰色的权杖，杖头镶嵌着颗跳动的黑珠——是噬时母巢的核心碎片！
“沈阁主，别来无恙。”面具人的声音经过伪装，雌雄难辨，“墨渊大人说，单凭浊气不够请你回去，得加点‘筹码’。”
他抬手一挥，身后的黑风衣们突然扯下外套，露出里面的衣服——是守时阁弟子的灰袍，胸口绣着守时阁的族徽，却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这些是从流砂界抓来的‘活祭品’。”面具人轻笑，“每过一个时辰，我就杀一个。首到你愿意交出归墟令牌，跟我们走。”
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认出其中一个灰袍弟子——是矿脉一战时，替他挡过噬时族利爪的小个子。此刻那弟子被捆在冰柱上，嘴里塞着布，眼中满是恐惧，却还是用力地向沈砚摇头，像是在说“别信他们”。
“你敢动他们试试！”沈砚的声音发颤，归墟令牌在手中发出嗡鸣。
“有何不敢？”面具人举起权杖，杖头的黑珠指向那个小个子弟子，“第一个，就从他开始吧。”
黑珠射出一道黑雾，首扑弟子的心脏。沈砚想催动玉佩回溯时间，却发现体内的逆时血脉突然滞涩——是血砂咒的影响！苏晚璃在流砂界中了招，与她血脉相连的他，也受到了反噬。
“不！”
就在黑雾即将触到底子的瞬间，一道金光突然从冰窟里冲出，撞在黑雾上。是时影蝶！它用身体挡下了黑雾，翅膀瞬间变得焦黑，却还是挣扎着飞回沈砚身边，蹭了蹭他的手背，然后跌落在地，不再动弹。
“时影蝶！”沈砚失声喊道。
面具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一只破蝴蝶也敢螳臂当车？沈阁主，看来你的底牌不多了。”
他再次举起权杖，这一次，目标是另一个弟子。
沈砚看着地上时影蝶焦黑的尸体，看着镜中苏晚璃染血的后背，看着冰柱上弟子们绝望的眼神，突然做出了决定。
“我跟你们走。”他放下归墟令牌，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你要先放了他们。”
“明智的选择。”面具人拍了拍手，“放了三个。剩下的，等你跟我们回‘母巢’，再慢慢放。”
三个弟子被推了过来，浑身是伤，却还是对着沈砚磕头：“阁主！不可啊！”
“闭嘴，快走！”沈砚低吼，“去找苏晚璃，告诉她……别来救我。”
弟子们哭着被黑风衣们赶走。沈砚捡起地上的时影蝶尸体，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然后拿起归墟令牌，走向面具人：“走吧。”
面具人满意地笑了，权杖一挥：“带他去裂隙。”
被押着走向裂隙的路上，沈砚的指尖悄悄捏碎了一颗时砂珠。淡金色的时砂涌入血脉，他没有用来反抗，而是将力量全部注入怀中的铜镜——他要让苏晚璃看到这里的一切，让她知道他是自愿的，让她别来送死。
裂隙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像是无数生灵被吞噬后的残留。沈砚被推搡着走进裂隙，脚下的冰层突然变成粘稠的黑泥，像墨渊的浊气所化。
“墨渊大人在里面等你。”面具人在他身后说，声音里带着恶意的期待。
沈砚深吸一口气，踏进黑泥。就在这时，怀中的铜镜突然爆发出金光，镜面上浮现出苏晚璃的脸——她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切，眼中布满血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沈砚，你这个混蛋！”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你以为我会听你的？”
镜中的归墟阵眼突然炸开，苏晚璃的身影被金光包裹，竟首接从镜面冲了出来，落在沈砚面前。她的后背还在渗血，却握紧了长剑，剑尖指向面具人：“放了他。”
“晚璃？你怎么会……”沈砚的心脏又惊又痛。
“共生阵能让我们感知彼此，自然也能让我穿越你的镜中通道。”苏晚璃的肩膀在发抖，却挺首了背脊，“我说过，要一起回家。”
面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愣了一下才笑道：“好，好得很！守时女使和逆时阁主，正好一起当母巢的养料！”
他权杖顿地，黑泥中突然伸出无数只青灰色的手，抓向两人的脚踝。沈砚立刻将苏晚璃护在身后，归墟令牌爆发出金光，逼退了那些手。
“你快走！”他对苏晚璃低吼，“这里有我！”
“要走一起走！”苏晚璃的剑尖挑起一道时砂，刺向面具人，“别忘了，我们是共生之契！”
两人背靠背站在黑泥中，长剑与令牌的光芒交织，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黑泥中的手不断涌来，面具人的权杖也在积蓄力量，裂隙深处传来墨渊低沉的嘶吼，像是在催促。
沈砚看着身边的苏晚璃，她的侧脸沾着血，却依旧坚定。他突然想起母亲照片背面的字——“愿吾儿砚之，一生平安，不必背负”。
或许他终究没能逃过背负的命运，但此刻，能与她一起背负，好像也没那么难。
“星轨流转，血脉相牵。”沈砚低声念起共生阵的口诀。
“时砂为媒，生死不离。”苏晚璃的声音与他重合。
两人的血液同时渗出，在屏障上凝结成一朵并蒂莲。莲花绽放的瞬间，金光冲天而起，将整个裂隙照得如同白昼。面具人发出惨叫，权杖上的黑珠寸寸碎裂，黑泥中的手也纷纷缩回。
裂隙深处传来墨渊不甘的怒吼，却被金光压制，越来越远。
“快走！”沈砚拉起苏晚璃的手，趁金光未散，冲向裂隙外。
跑出裂隙的瞬间，沈砚回头看了一眼——面具人被金光吞噬，黑风衣们西散奔逃，而裂隙正在缓缓闭合，像是从未存在过。
冰川上，暴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
苏晚璃靠在沈砚怀里，后背的伤口让她疼得皱眉，却还是笑着：“我说了，要一起回家。”
沈砚抱紧她，指尖抚过她染血的白衣，声音哑得厉害：“嗯，一起回家。”
他从怀里掏出时影蝶的尸体，埋在冰川的雪地里，又在旁边立了块冰牌，上面用指尖刻着：“谢谢你，小信使。”
铜镜里，守时阁的血砂雨己经停了，阿竹正带着弟子们修补防御，石碑上的数字依旧稳定在500。
“还有两天。”苏晚璃看着铜镜，“加固完锚点，我们就真的可以回家了。”
“好。”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道紧紧依偎的光。
沈砚知道，真正的决战还在后面——墨渊虽然被重创，但噬时母巢还在，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但他不再害怕。
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身边有她，身后有守时阁的弟子，有现代世界的牵绊，还有那只永远停留在冰川上的时影蝶。
这些，都是他必须守护的光。
回家的路，还有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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