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碎灯逆旅
忆砚的指尖触到那片冰凉的逆时灯碎片时，星轨图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碎片是从“安”字空间带回来的，巴掌大，边缘还沾着点淡金色的粉末——是父亲的逆时本源。小丫头总说碎片里有声音，像有人在哭，今日趁沈砚和苏晚璃不在，偷偷把碎片按在了星轨图的第七盏灯上。
“娘说，哭的人都不开心。”忆砚对着碎片轻声说，小手抚过上面的裂纹，“我想让他们笑。”
话音刚落，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将她整个人裹了进去。守在旁边的念璃惊叫着扑过去，却被光弹开，小木剑“哐当”落地。
等沈砚和苏晚璃冲进星轨阁时，只看到念璃趴在地上哭，第七盏灯的光扭曲成漩涡，忆砚的小铜镜掉在漩涡边缘，镜面映出片陌生的雪地——是二十年前的流砂界冰原，沈砚父母正站在传送阵前，母亲怀里抱着个襁褓，正是刚出生的沈砚。
“忆砚进灯里了！”念璃指着旋涡，小脸哭得通红，“她说要去让爷爷奶奶笑！”
沈砚的心脏骤然停跳。他认出那片雪地——是父母送走他的地方！逆时灯碎片触发了父亲留下的“时间悖论”，忆砚竟被卷入了二十年前的时空！
“不能让她改历史！”苏晚璃的声音发颤，指尖掐出守时咒，却被旋涡弹开，“改变过去会让现在的时空崩塌！”
漩涡里传来忆砚的惊呼，紧接着是母亲苏清婉的声音，带着惊讶：“这小丫头从哪来的？怀里还揣着我们沈家的玉佩……”
沈砚抓起念璃的手，又捡起地上的小木剑——剑身上沾着念璃的血，带着沈家的逆时气息：“念璃，跟爹进去！我们必须把妹妹带回来！”
念璃咬着牙点头，小手紧紧攥住父亲的衣角。两人冲进漩涡的瞬间，苏晚璃看到镜中闪过最后一幕：忆砚正从襁褓旁拿起块暗青玉佩，举着对沈惊寒说：“爷爷，别送小爹爹走，会哭的……”
旋涡骤然闭合，星轨图上的星灯集体熄灭，整个守时阁陷入一片死寂。
***二十年前，流沙界冰原。
沈砚抱着念璃摔在雪地里时，正看到忆砚踮着脚，把那枚平安锁玉佩往襁褓里塞。沈惊寒举着剑对准她，剑尖却在看到玉佩的瞬间顿住，声音发颤：“这是……清婉给孩子准备的平安锁？”
“爷爷！”忆砚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小爹爹说你们送走他会哭，我把锁锁给他戴上，你们就不用哭了！”
沈砚的心像被冰锥刺穿。他冲过去抱住忆砚，却在触到她的瞬间愣住——小丫头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随时会融进风雪里。
“时间排斥！”沈砚失声喊道，“她不属于这个时空！再不走就会消失！”
念璃举着小木剑挡在妹妹身前，对着沈惊寒奶声奶气地喊：“不许欺负我妹妹！”
沈惊寒的剑“哐当”落地。他看着沈砚的脸，又看看两个孩子相似的眉眼，突然笑了，眼眶却红了：“像……真像。”他蹲下身，摸了摸念璃的头，“你叫念璃，对不对？你爹的名字里，也有个‘砚’字。”
苏清婉抱着襁褓走过来，目光落在忆砚透明的手臂上，脸色骤变：“你们来自未来？她在消失！”
“是我们的错。”沈砚的声音哑得厉害，“她想让你们不难过，却触发了时间悖论。”
“傻孩子。”苏清婉的指尖轻轻抚过忆砚的脸颊，泪水落在雪地里，“难过不是因为送走他，是因为……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啊。”
忆砚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小丫头却突然笑了，从袖中摸出颗亮晶晶的星屑：“奶奶，你看！这是未来的星星，爹说里面有你们的影子。”
星屑在她掌心炸开，映出守时阁的画面：沈砚和苏晚璃站在星轨图前，念璃举着剑，忆砚抱着铜镜，身后是笑闹的弟子们，第七盏灯亮得正好。
“你们看！”忆砚的声音越来越轻，“小爹爹没有丢，他有好多人疼呢。”
沈惊寒和苏清婉看着画面，突然泣不成声。
“我们不送他走了！”苏清婉抱紧襁褓，声音颤抖，“我们带他一起守着守时阁，死也死在一起！”
“不行！”沈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们会死的！母巢会吞噬整个流砂界！只有送走我，你们才能拖延时间，留下对抗母巢的线索，我们才能在未来打败它！”
他指着正在消失的忆砚：“你们看！这就是改变过去的代价！她会彻底消失，我们的时空也会崩塌！”
忆砚的小手突然指向远处的传送阵。阵眼旁，一块暗青色的玉佩正躺在雪地里，是刚才她塞襁褓时不小心掉的——正是沈砚后来带在身上的那一块。
“爹爹……”忆砚的声音像风中的羽毛，“我好像……懂了。”
她挣开沈砚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向传送阵，捡起玉佩塞进襁褓，又回头对沈惊寒和苏清婉挥了挥手：“爷爷奶奶别哭，未来很好的，我们……很想你们。”
说完，她转身扑进沈砚怀里，小身体彻底变得透明，只剩下手中紧握的星屑，在沈砚掌心炸开。
“走！”沈惊寒突然抓住沈砚的胳膊，将逆时灯碎片塞进他手里，“用这个！想着你们的时空，它能送你们回去！”
苏清婉把襁褓递过来，沈砚的指尖触到襁褓的瞬间，突然明白——原来当年父母不是狠心，是早就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未来，带着孩子们，看到这一切。
“爹！娘！”沈砚的声音哽咽。
“好好活着。”沈惊寒推了他一把，“替我们……好好看着守时阁。”
风雪中，沈砚抱着念璃，握紧碎片，在传送阵的光芒里闭上眼。最后一刻，他看到沈惊寒和苏清婉相视而笑，举剑冲向远处的黑雾，像两盏永不熄灭的灯。
***守时阁的星轨图突然亮起时，苏晚璃正跪在地上，指尖一遍遍划过冰冷的星灯底座。
旋涡再次出现，沈砚抱着念璃摔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透明的小身影，是忆砚。小丫头闭着眼，身体像泡泡一样轻轻晃动，随时会散开。
“忆砚！”苏晚璃扑过去，将时砂本源渡给她，“撑住！娘在这里！”
念璃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颗糖豆——是之前灯芯里飞出来的那颗，他一首舍不得吃。小家伙把糖豆塞进妹妹嘴里，哭着喊：“妹妹吃糖！甜了就不消失了！”
糖豆在忆砚嘴里化开，竟化作道金光，与苏晚璃的时砂、沈砚的逆时血交织在一起。三个光点在小丫头身上盘旋，渐渐凝成朵小小的并蒂莲，印在她心口。
忆砚的身体慢慢变得实在，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娘……”
“哎！娘在！”苏晚璃抱着她，泪水止不住地流。
星轨图的第七盏灯重新亮起，灯芯里映出最后的画面：沈惊寒和苏清婉倒在雪地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身边的逆时灯碎片，正泛着与忆砚心口同样的光。
“他们没有消失。”沈砚的声音哑得厉害，“他们的气息，融进了平安锁，融进了星屑，融进了我们的血脉里。”
忆砚摸了摸心口的并蒂莲，突然笑了：“爷爷说，难过的时候，就看看星星，里面有他们的影子。”
沈砚抬头看向星灯，突然明白父亲留下时间悖论的真正用意——不是让他们改变过去，而是让他们亲眼看到，那些牺牲不是结束，是化作了照亮未来的光。
念璃举着小木剑，对着星灯用力一挥：“以后我来保护大家！”
忆砚从怀里摸出小铜镜，镜面里，守时阁的院子里，桂花正开得正好。
沈砚握紧苏晚璃的手，看着两个孩子，突然觉得无比平静。
过去无法改变，但记忆可以传承；牺牲无法挽回，但爱可以延续。
这或许就是时间给的答案。
星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母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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