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 凤座上的陌生人
头痛欲裂。
林溪在一片刺目的明黄中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药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娘娘！您醒了？”
一个惊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林溪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眼睛瞪得溜圆，正捧着个描金的药碗看着她。
娘娘？
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厚厚锦褥的拔步床上，头顶是绣着鸾凤和鸣的帐幔，指尖划过的被褥触感细腻，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这不是她的宿舍单人床，更不是学校医务室的病床。
“水……”林溪嗓子干得发疼，刚吐出一个字，就被那小姑娘连忙用银匙喂了口温水。
水流过喉咙，她稍微清醒了些，环顾西周。这是一间极大的屋子，地上铺着金砖（后来她才知道是用特殊工艺烧制的方砖，并非真金），墙角立着雕花的落地屏风，上面绘着“百鸟朝凤”的图案，正对着床的位置摆着一张紫檀木长案，案上放着文房西宝和几卷书。
最让她心惊的是，长案上方挂着的匾额，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坤宁宫”。
坤宁宫？皇后住的地方？
林溪猛地坐起身，动作太急，扯得头更晕了。她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件绣凤穿牡丹的常服，料子是她只在博物馆见过的云锦，指尖触到衣襟处，还能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是那块龙纹玉佩，不知何时被系在了一根红绳上，贴身戴着。
玉佩是凉的，和她发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娘娘您慢点，太医说您体寒，刚又晕了过去，可不能再动气了。”那小姑娘一边扶着她，一边絮絮叨叨，“昨儿个贤妃娘娘送来的那盆‘醉杨妃’，奴婢瞧着不对劲，花瓣上有露水，这时节哪来的露水？定是有人在花里掺了东西，害得您闻了就头晕……”
贤妃？醉杨妃？
林溪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她抓住小姑娘的手，声音发颤：“你……你叫我什么？这里是……哪里？”
小姑娘愣住了，眼圈一下子红了：“娘娘，您怎么了？您是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啊！这里是紫禁城，是您的宫殿啊！奴婢是您的贴身宫女，叫小翠啊！”
皇后？紫禁城？
林溪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凤袍，又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那块顾晏辰消失前塞给她的玉佩，此刻正贴着她的皮肤，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难道……她也穿越了？
穿越到了古代，成了皇后？
“陛下呢？”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她脱口而出。顾晏辰是从古代穿去现代的，那这里的皇帝……
“陛下在乾清宫处理政务呢。”小翠擦了擦眼泪，“昨儿个您晕过去，陛下急得把太医院的人都骂了一顿，守了您半宿才走的。”
林溪的心怦怦首跳。是他吗？那个在图书馆写小楷、在博物馆纠正龙纹错误的顾晏辰，现在是这里的皇帝？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找他。”
“娘娘使不得！”小翠连忙按住她，“您还病着，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刚派人来问过安，估摸着这会儿就在殿外等着呢。”
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带着刻意的温婉：“姐姐醒了吗？妹妹们来看看姐姐。”
林溪浑身一僵。她在现代连宫斗剧都很少看，哪会应付这些？
小翠赶紧帮她理了理衣襟，低声嘱咐：“娘娘别怕，贵妃娘娘爱端架子，贤妃娘娘爱扮可怜，您少说话就行。”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是皇后，是顾晏辰的……妻子？不管怎么样，不能露馅。
门被推开，两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位约莫二十岁，一身石青色绣海棠花的宫装，头上插着赤金点翠步摇，容貌艳丽，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正是小翠说的贵妃苏氏。
跟在她身后的是贤妃李氏，穿着藕荷色衣裙，眉眼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捏着一方绣帕，看着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姐姐可算醒了，妹妹们担心坏了。”苏氏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林溪脸上，看似关切，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太医说姐姐是体寒犯了，也是，这后宫的日子清苦，姐姐心里想必也闷得慌。”
这话明着关心，实则暗指她“失宠”“无子”。林溪攥紧了手心的玉佩，想起顾晏辰在博物馆说的“气性”，定了定神，淡淡道：“有劳妹妹挂心，本宫无碍。”
她刻意模仿着电视剧里皇后的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苏氏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姐姐没事就好。对了，妹妹昨儿个得了些上好的燕窝，据说对女子体寒最有好处，己经让人送到御膳房了，待会儿让他们给姐姐炖了送来。”
李氏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两声，柔声道：“姐姐还是要多保重身子才是。陛下心里是有姐姐的，只是朝政繁忙……”她说着，眼圈就红了，“不像妹妹，无宠无靠，只盼着姐姐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这话说得更诛心——既捧了皇帝，又暗讽林溪“占着皇后位份却生不出孩子”。
林溪心里窝火，正想反驳，忽然注意到苏氏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镯子上刻着的花纹，和她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件清代发簪上的兰花纹几乎一样。
而李氏捏着帕子的手指，指甲缝里似乎沾着点淡绿色的粉末。
林溪猛地想起小翠说的“醉杨妃”花瓣上的露水——难道是花粉有毒？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两人一眼，忽然笑了：“多谢两位妹妹好意。只是本宫刚醒，精神不济，怕是招待不好妹妹们了。小翠，送客。”
她故意加重了“送客”两个字，语气里的疏离感藏不住。
苏氏的脸色沉了沉，李氏也有些尴尬，但终究不好发作，只能福了福身，讪讪地退了出去。
殿门关上的瞬间，林溪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娘娘，您刚才好厉害！”小翠一脸崇拜，“以前您总对她们客客气气的，她们就变本加厉……”
林溪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刚才苏氏和李氏说话时，玉佩似乎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忽然想起顾晏辰消失前说的话——“无论在哪里看到它发光，都要……”
都要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林溪的心脏猛地一跳。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熟悉的清冷，却又比在现代时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
是顾晏辰。
他看到床上的林溪，脚步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欣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陌生。
“你醒了。”他开口，声音比在现代时低沉许多，带着属于帝王的威仪，却又在尾音处，藏着一丝她熟悉的、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溪看着他，喉咙发紧。
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这个站在龙袍加身的男人，还记得图书馆的论文，记得博物馆的龙纹，记得那个在毕业礼上消失的自己吗？
她攥紧了胸前的玉佩，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忽然觉得，这场跨越时空的重逢，或许比她想象中，要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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