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运输公司大门的铁栏上，萧振东与萧振国并肩走出，脚步踩在结霜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没回头，只是将一张折好的纸递到大哥手里。萧振国低头看了一眼，是人事科盖了红章的调令，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们没再刁难。”萧振东声音低，却清晰。
萧振国攥紧那张纸，指节泛白，“你到底给了他们什么？”
“不过是让他们知道，有些事查起来，谁都兜不住。”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那双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经过风暴后的平静。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街边早点摊的蒸笼冒着白气，有人端着碗蹲在路边喝豆浆。萧振国忽然停下，“小芸和小川……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越远越好。”萧振东看着前方，“青山沟，雪季封山三个月，没人找得到我们。”
萧振国没再问。他知道，这不只是逃，是割。
户籍科在老城区一栋灰楼里，窗口上方写着“知青安置办公室”几个褪色大字。办事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见他们递上申请表，眉头立刻皱成疙瘩。
“青山沟？你们疯了？那地方连拖拉机都开不进去，冬天一到，整村像被雪埋了！”
萧振东没说话，只是把表格往前推了推。
“换个地方不行吗？近郊公社，条件好得多。”她语气软了些，像是真为他们着想。
“就这儿。”他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进木头，“我们不是去享福的。”
办事员抬眼看他，忽然觉得这年轻人眼神不对——不是倔，是狠。她叹了口气，拿起印章，在表格上“下乡地点”一栏重重盖下：“青山沟”。
萧小芸站在门外，抱着一个旧布包，听见了全过程。她没哭，也没问，只是悄悄攥紧了衣角。小川更小，不懂事，只晓得哥哥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手续办完己是下午。萧振东把三人的介绍信、粮票、户口迁移单都收进贴胸的口袋，外面还裹着一层油纸。他摸了摸那块玉佩，温的，像贴着皮肉活着。
天黑前，他们赶到火车站。次日早班车，开往山区方向，凌晨五点发车。候车室空荡，只有几排木椅和一盏昏黄的顶灯。角落里堆着行李，几个民工模样的人裹着毯子打盹。
萧振东让兄妹先坐下休息，自己去买了些干粮。回来时，看见那边角落围了三个人，正对着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推搡。
“药筐留下，人走也行，不走也行——反正今儿你别想出这门！”其中一个叼着烟的瘦高个伸手去抓竹筐。
女子死死抱住，背抵墙角，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
萧振东本想绕开。这种事，管了没好处。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胸口那块玉佩猛地一烫，像是被火燎了一下。
他顿住。
前世最后的记忆翻涌上来——风雪中的山道，他倒在雪地里，意识模糊。一个身影冒雪而来，背着药篓，蹲下，掰开他冻僵的嘴，塞进一颗温热的药丸。他没看清脸，只记得那双眼睛，清亮得像山泉。
眼前这女子，眉眼竟与梦中重合。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挡在身后。
“干什么？”瘦高个愣了下。
“她是青山沟沈家的沈毓芳。70不做冤大头，下乡赶山娶村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70不做冤大头，下乡赶山娶村花最新章节随便看！”萧振东目光扫过三人，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铁皮，“我萧振东的未婚妻。动她一下，就是跟我萧家结仇。”
三人一怔。那瘦高个冷笑：“你谁啊？装什么大尾巴狼？”
萧振东没答，只是往前一步，肩膀撞开对方。那人踉跄后退，烟掉在地上。
“你给我记着！”瘦高个咬牙。
“我记着。”萧振东冷冷看他，“你也记着。”
三人骂骂咧咧走了。候车室恢复安静，只有远处传来一声汽笛。
他这才回头。那女子还靠着墙，呼吸急促，手仍紧抱着药筐，指节发白。
“谢谢。”她声音轻，却稳。
“你也是去青山沟？”他问。
“嗯。”她点头，“赶早班车。”
“那就一起。”他说完，转身走向兄妹，“坐下。”
萧小芸抬头看他，“哥，她……”
“顺路的。”萧振东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沈毓芳没多问，默默走过来，在最边上的椅子坐下，离他们不远不近。小川好奇地偷看她，被萧小芸轻轻拍了下脑袋。
萧振东坐在中间，闭目养神。可他知道，那女子的目光曾几次落在他脸上，又迅速移开。
夜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铁轨的凉气。远处钟楼敲了九下，又敲了十下。
萧振国忽然低声问：“你真要娶人家？”
“没那意思。”萧振东睁眼，“但得护着。”
“她看着不像好惹的。”
“所以能活到现在。”
萧振国没再说话。他知道弟弟从不做无谓之举。那句“未婚妻”，不是承诺，是盾牌。
十一点刚过，广播通知早班车开始检票。一行西人起身，排队进站。沈毓芳走在最后，背着药筐，脚步轻快。
站台上，寒风刺骨。列车还没来，只有几盏路灯在风中摇晃。萧振东站在车头方向，看着远处铁轨延伸进黑暗。
萧小芸走到他身边，“哥，我们真走了？”
“走了。”他说。
“再也不回来？”
他没答，只是抬起手，摘下军绿色棉袄上的一个线头。那衣服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
远处传来汽笛声，越来越近。
列车缓缓驶入，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门打开，乘客陆续上车。
萧振东最后一个登车。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城市的方向。灯火遥远，像另一世的事。
他转身，走进车厢。
车厢里灯光昏黄，座椅是木制的，靠背歪斜。他找到靠窗的位置，让小芸和小川坐里面。萧振国坐对面。沈毓芳犹豫了一下，坐在他旁边。
列车启动，车身轻轻一震。
萧振东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物缓缓后退。城市的光渐渐被黑暗吞没，取而代之的是荒野与山影。
沈毓芳忽然低声说：“你不用为我撒谎。”
他没回头，“现在不是了。”
“什么？”
“等到了青山沟，就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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