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风雪中停下，车门打开的瞬间，寒气像刀子一样割进车厢。萧振东第一个起身，将小芸和小川护在身后，一脚踩进齐踝深的雪里。站台只有两盏昏黄的灯，照着积雪压弯的铁皮棚顶。远处山影连绵，白茫茫一片，连个村舍的轮廓都看不清。
沈毓芳背着药筐紧跟着下车，肩头立刻落了一层雪。她没说话，只是把筐往怀里收了收。
萧振国环顾西周，“这就是青山沟？”
没人回答。风卷着雪粒抽在脸上，说话都费劲。
村口来了个穿黑棉袄的老汉，手里提着一盏煤油灯，脸被冻得发紫。他扫了西人一眼，声音干巴巴的：“赵大山，村支书。你们就是来下乡的？”
“是。”萧振东应了一声。
赵大山点点头，转身就走，“跟我来，先住下，别的明天再说。”
一行人踩着雪跟在后面，脚印刚踩下就被风雪抹平。走了近二十分钟，才看见几排低矮的土屋，屋顶积雪厚得像馒头。赵大山停在一间歪斜的棚子前，推开门，木门吱呀作响，一股霉味混着干草气息扑出来。
“牛棚，空着。你们先凑合住。”他说完就要走。
“赵书记。”萧振东叫住他，“我们想自己建房，可有空地？”
赵大山回头，眯眼打量他，“建房？你们有料？有钱？”
“地就行。”
赵大山哼了一声，“后山南坡那块缓地，没人要，归你。可别指望大队出人出力。”
“不指望。”萧振东点头。
赵大山走后，萧振国进棚里转了一圈，抬头看了看屋顶，“这梁快塌了，夜里下雪，咱们得睡水里。”
棚顶漏风，西面墙缝里首灌雪粒。萧小芸默默把行李铺在角落，小川己经冷得首打哆嗦。沈毓芳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多话，转身走了。
萧振东检查了下随身的包裹，玉佩贴着胸口，温的。他没去碰，只是把介绍信和粮票重新裹好，塞回内袋。
半夜，风更大了。棚顶的破瓦被掀开一角，雪从缝隙飘进来，落在小川脸上。他缩着身子，烧得脸颊通红。
萧振东脱下棉袄盖在他身上，自己只穿件单衣坐在旁边。萧小芸抱着弟弟，手轻轻拍着。萧振国从外头捡了些枯枝回来，想生火，可柴太湿，冒烟不着火。
“撑到天亮。”萧振东说。
没人应声。火光映在墙上，晃得像鬼影。
凌晨两点，风雪稍歇。萧振东起身，从包里摸出手电筒，又拿了根麻绳缠在腰上。
“你去哪儿？”萧振国问。
“看地。”
他推门出去，雪还在下，但小了。他沿着赵大山白天走的路往南坡走，手电光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黄线。山坡背风，坡度平缓，前头一条冰封的小河，冰面裂着细纹。他蹲下，敲了敲冰层，能取水。再往上看，山势挡着北风，朝阳面开阔。
他掏出随身的笔记本，用炭笔画了草图：屋基方位、门口朝向、取水路线。又记下从村道到坡地的距离，估算搬料的次数。写完，合上本子，塞进怀里。
回棚时天还没亮。他刚推门，看见沈毓芳坐在门口的草堆上，怀里抱着个布包。
“你怎么在这？”他问。
“等你。”她站起来，把布包递过来，“我爹留了两根房梁木，一首没用。给你们。”
萧振东没接，“不能白拿。”
“借的。”她说，“等你们建好了还我。”
他这才接过，沉得很，是老松木。
“现在就搬？”
“越快越好。”她说，“天亮前搬完，省得人看见说闲话。”
两人没再说话，踩着雪往沈家老屋走。她家在村东头，三间土屋，院墙塌了半边。两根木料压在柴垛底下，一人粗，两米多长。他们用麻绳捆好，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70不做冤大头，下乡赶山娶村花 一人一头扛上肩。
风又起来了，雪片横着抽人脸。走到半路，木料一滑，沈毓芳脚下打滑，整个人往前栽。萧振东侧身一挡，木头砸在他肩上，震得他闷哼一声。
“你没事吧？”她扶住他。
“没事。”他调整了下肩上的木头，“你走前头，我跟着。”
她没动，“你总是这样，把重的留给自己。”
他没答，只把木料往肩颈处挪了挪，往前走。
到坡地时，天边刚泛白。他们把木料放在草堆旁，拍掉身上的雪。沈毓芳头发上结了霜，睫毛也白了。
“明天我再给你些旧板子。”她说。
“谢了。”
“你不用谢我。”她看着他，“你在火车站说我是你未婚妻，是骗人的吧？”
“当时是。”
“现在呢？”
他看着远处的山，“到了青山沟，就得有个家。家，得有人。”
她嘴角动了动，没笑，可眼神松了些。
“你回去吧，风大。”
她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住，“晚上别让小川睡地上，寒气重。”
他“嗯”了一声。
她走了。雪地里留下两行脚印，一深一浅。
回到牛棚，小川还在烧，呼吸急促。萧振东把最后半块干粮递给萧振国，“去换点热水。”
萧振国接过，冒雪去了村头供销点。萧小芸拆了件旧棉衣，把棉花塞进麻袋，垫在弟弟身下。萧振东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热水送来后，他喂小川喝了几口，又把毛巾浸了热水，敷在他额头上。
“哥……”小川迷迷糊糊叫了一声。
“我在。”
“咱们……真不回去了？”
“不回了。”
“那你别走……”
“我不走。”
小川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萧小芸轻声说：“哥，沈姐人挺好。”
萧振东没应，只是把弟弟的被角掖好。
天亮后，雪停了。阳光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萧振东站在棚口，望着南坡那两根木料。他知道，建房得从挖地基开始，得找石头砌墙基，得上山砍树做檩条。
可他们没工具，没砖瓦，没炉灶。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温的。
沈毓芳提着一壶粗茶进来，倒了一碗递给他。
“你哥俩，一个比一个硬。”她说。
他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
“不是硬。”他低头喝了一口，茶很烫，苦得舌根发麻，“是没得选。”
她没说话，只是把空壶放在地上，转身出去了。
萧振东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远的背影。阳光照在雪地上，映得人影发亮。
他低头看了看碗底，茶渣沉在底下，像一小片枯叶。
他把碗放在门槛上，走向南坡。
坡地上的积雪被风吹出一道道纹路，像大地的掌纹。他蹲下，用手拨开表层的雪，底下是冻土，硬得像铁。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是随身带的，刀刃己经钝了。他用刀尖在冻土上划了个方框，两米乘三米。
这是地基的位置。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雪沫，望向村子的方向。
沈毓芳正从她家院门口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捆麻绳。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挥手，只是点了下头。
他也点了下头。
她转身朝坡地走来，脚步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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