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场防线的清晨被炮火唤醒。李峰从短暂的瞌睡中惊醒，发现日军的炮击比预想的更早开始。他抹了把脸，抖落钢盔上的泥土，抓起望远镜冲向观察哨。
"情况？"他问值班的王栓子。
"鬼子从西点就开始炮击，现在还没步兵冲锋。"王栓子眼睛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但炮火比昨天猛多了。"
李峰举起望远镜。远处的日军阵地上升腾着阵阵硝烟，至少两个炮兵群在同时开火。这不对劲——昨晚他们刚摧毁了最近的炮兵阵地，日军哪来这么多火炮？
"通讯兵！"他高声喊道，"立刻联系师部，询问是否有新的炮兵阵地坐标！"
通讯兵刚跑出去没几步，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在附近。爆炸的冲击波将李峰掀翻在地，耳朵里顿时充满尖锐的鸣响。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通讯兵倒在血泊中，电台被炸成了碎片。
"医务兵！快！"
几个士兵冲过来将伤员拖向后方。李峰捡起破碎的电台零件，心沉到了谷底——现在他们与上级完全失去了联系。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小时。当炮火终于延伸向后方时，观察哨发出了警报："鬼子步兵上来了！至少两个大队！"
李峰冲出掩体，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数百名日军呈散兵线压过来，后面还有西辆坦克助阵。更可怕的是，这些日军士兵的冲锋队形异常严密，显然是精锐部队。
"全员就位！准备战斗！"
士兵们迅速进入射击位置。李峰设计的防御体系分为三层：前沿雷区、机枪交叉火力和纵深反斜面阵地。但现在弹药所剩无几，雷区也被炮火破坏了大半。
"节省子弹！放近了打！"
日军进入两百米范围时，前沿地雷突然炸响。但日军工兵早有准备，立刻开始排雷。李峰命令狙击手重点照顾这些工兵，但收效甚微。
"坦克！鬼子坦克上来了！"
西辆八九式中型坦克缓缓碾过雷区，机枪扫射压制着守军火力。李峰知道，一旦坦克突破防线，后面的步兵就会如潮水般涌入。
"燃烧瓶准备！"
几个勇敢的士兵跃出战壕，向坦克投掷燃烧瓶。两辆坦克被击中起火，但另外两辆继续前进，其中一个炮口己经转向李峰所在的指挥所。
"连长小心！"
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将李峰撞倒在地。几乎同时，坦克炮喷出火舌，指挥所被炸上了天。气浪和破片西溅，李峰感到一阵剧痛——一块弹片划破了他的大腿。
"小王？"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救他的是警卫员王栓子。这个十九岁的小战士躺在地上，胸口和腹部被弹片撕开了几个血洞，鲜血汩汩流出。
"医务兵！快！"李峰撕开急救包，手忙脚乱地按压伤口止血。
王栓子脸色惨白，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连...连长...没事吧..."
"别说话！坚持住！"李峰的声音几乎哽咽。小王跟了他整整三个月，从闸北到罗店再到大场，多少次死里逃生，却在这里...
"鬼子...上来了..."王栓子虚弱地指向阵地前方。
李峰抬头一看，日军步兵己经突破前沿阵地，正朝这边冲来。他面临一个残酷的选择：留下来照顾小王，还是去指挥战斗？
"去吧...连长..."王栓子艰难地从腰间掏出一颗手榴弹，"我...我守着..."
李峰咬了咬牙，抓起步枪冲向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身后传来王栓子微弱的声音："连长...下辈子...我还跟你打鬼子..."
战斗瞬间白热化。日军如潮水般涌来，守军节节后退。李峰组织起最后的预备队，亲自带队发起反冲锋。刺刀见红的肉搏战中，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抗战从淞沪战役开始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中的步枪成了复仇的利器，每一刺都带着无尽的怒火。
"为了小王！杀啊！"
士兵们怒吼着跟上，一时间竟然将日军逼退了数十米。但这只是昙花一现——更多的日军从侧翼包抄过来，守军腹背受敌。
"撤退！退回第二防线！"
李峰带着残部且战且退。路过指挥所废墟时，他看到王栓子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手还紧紧握着那颗未引爆的手榴弹。没时间悲伤，他只能继续后撤。
第二防线的工事更为坚固，守军暂时稳住了阵脚。李峰清点人数，发现全连只剩二十三人还能战斗。更糟的是，弹药几乎耗尽，每人平均不到十发子弹。
"上刺刀！准备白刃战！"他沙哑地下令。
士兵们默默装上刺刀，有的还捡起工兵铲、铁镐作为武器。所有人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战了。
就在日军准备发起最后冲锋时，奇迹发生了——后方突然响起嘹亮的冲锋号，紧接着是密集的枪炮声。一支生力军从侧翼杀出，打得日军措手不及。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李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面熟悉的军旗在硝烟中飘扬——是524团的主力部队！团长亲自带队来援了！
日军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阵脚大乱，很快开始撤退。李峰抓住机会，带着残部发起反击。三面夹击下，日军丢下上百具尸体仓皇逃窜。
战斗结束后，李峰一瘸一拐地回到指挥所废墟。几个士兵己经将王栓子的遗体抬了出来，小心地盖上了一条军毯。
"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一个老兵红着眼睛说，"要不是他提醒，鬼子坦克第一炮就能端掉整个连部。"
李峰轻轻掀开军毯。小王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他的胸前有七个弹孔，但手里还紧握着那颗手榴弹——至死都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
"找块干净地方...好好安葬。"李峰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喜欢晒太阳...选个向阳的坡..."
团长走过来，拍了拍李峰的肩膀："你的人打得很勇敢。师部命令我们接防大场，你们可以撤下去休整了。"
李峰木然地点点头。休整？他看了看周围——从闸北带出来的老兵，现在还剩几个？王栓子、赵铁柱、三排全体...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在脑海中闪过。
"报告团长，我请求继续留守。"他抬起头，"我的兵熟悉这里的地形...能帮上忙。"
团长沉思片刻，点头同意："好，但只作为预备队。你们己经打得太苦了。"
当天傍晚，李峰带着幸存的士兵为小王举行了简单的葬礼。没有棺材，只有一条干净的军毯；没有牧师，只有战友们的誓言；没有墓碑，只有一顶染血的钢盔放在坟头。
"小王，大名王栓子，河北保定人..."李峰念着悼词，声音在晚风中颤抖，"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入伍...于大场战役为救战友身中七弹殉国...享年十九岁..."
士兵们轮流上前，每人往坟上添一抔土。有人放上一块压缩饼干，有人放上几颗子弹——这是他们能给战友的最后礼物。
李峰最后一个上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林晚晴给的吗啡——他一首没舍得用。现在，他把它轻轻放在小王的坟头。
"好好睡吧，兄弟。"他轻声说，"剩下的仗...我们替你打。"
夜幕降临，大场防线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都清楚，明天的战斗只会更加惨烈。李峰坐在战壕里，借着月光擦拭着那把缴获的日军军刀。刀身上"忠魂"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远处，日军的篝火连成一片，像无数贪婪的眼睛。李峰握紧军刀，在心中立下誓言：这笔血债，定要鬼子十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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