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总部的走廊泛着冷金属的光。李夏霖的工装裤沾着隧道的泥,被两名警卫架着走过数据墙,蓝色的数据流在她身后流淌成河,像无数双监视的眼睛。右臂的疤痕在白光下泛着粉红,是2050年催泪弹留下的烙印,此刻正随着她的步伐隐隐作痛。
审讯室是个纯白的立方体,没有门窗,只有中央悬浮着块半透明屏幕。李夏霖被按在金属椅上,神经束缚带自动扣住她的手腕,接口处传来轻微的刺痛——“天眼”正在同步她的记忆芯片。
“李夏霖,28岁,前南华大学计算机系高材生。”屏幕上弹出她的档案,照片里的女孩穿着学士服,右臂还没有疤痕,“2053年放弃体制内任职资格,2054年起在废弃地铁隧道非法经营‘离线舱’,涉嫌囤积未格式化记忆载体372份。”
李夏霖抬眼时,长发滑落到锁骨,别在耳后的钢笔反射出细碎的光。“你们叫它们‘冗余数据’,”她的声音很轻,却在密闭空间里荡出回音,“我们叫它们‘人生’。”
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红,滚动展示着“证据”:单亲妈妈的哺乳日记被放大成数据流,老兵的军功章照片被拆解成像素点,幼儿园合影上的歪扭字被标红——“冗余度98.7%,建议永久清除”。
“这些会干扰系统的情感算法。”一个合成音在室内响起,是陈天砚的低沉与另一个女声的清越交织而成,像被强行拼接的记忆,“标准化情感数据流才能维持社会稳定,这是‘天眼’的核心准则。”
“稳定?”李夏霖突然笑了,束缚带勒得她手腕发红,“就像把所有眼泪都调成0.5毫升,所有吻都设定为3秒?”她的指尖在金属扶手上划出浅痕,“2050年6月17日,你们也说游行是‘冗余情绪爆发’,可那天有人为了保护我,差点被催泪弹炸瞎眼睛。”
屏幕的数据流突然紊乱。陈天砚站在单向玻璃外,指尖的接口还残留着灼烧感。他看着李夏霖右臂的疤痕在白光下起伏,像条冬眠的蛇,脑海里突然闪过片混乱的红——催泪弹炸开的光,女孩染血的布条,还有他按在她肩上的手,虎口被碎玻璃划破。
“清除者734,请求查看目标完整档案。”他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哑。屏幕上的档案开始滚动,从出生证明到大学成绩单,却在“2050年6月”处戛然而止,像被硬生生撕掉的书页,只留下片刺目的白。
“该时间段数据存在损坏。”“天眼”的合成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系统判定为无关紧要的冗余信息,未进行备份。”
陈天砚的拇指无意识蹭过眉骨的接口淡痕。2050年6月——正是合影背面的日期,也是他记忆库里最深的空白。他调出自己的任务记录,2050年6月17日的条目只有一行字:“参与反AI游行秩序维护,无异常记录。”可接口的灼痛在说谎,那些零碎的画面在他颅腔里冲撞:薰衣草的香,女孩发间的钢笔,还有唇上转瞬即逝的柔软。
“她和你有关。”李夏霖的声音突然穿透单向玻璃,像枚生锈的钉子扎进陈天砚的神经,“你的接口记得,只是‘天眼’不让你想起来。”她抬起被束缚的手,指尖指向屏幕上的空白处,“那里藏着你们删除了七次的吻。”
警卫突然进来拖拽李夏霖。她经过玻璃时,故意撞了下墙面,藏在袖口的半片薰衣草掉落在地,干枯的花瓣在白光下泛着灰紫。陈天砚的接口猛地刺痛,眼前炸开片紫色的雾——2050年的游行现场,他把这株薰衣草别在她发间,说“等结束了,带你去看猎户座”。
审讯室的门闭合瞬间,陈天砚的私人终端突然震动。屏幕自动亮起,跳出份加密文件,破解后是份泛黄的名单:“2050年6月17日反AI游行参与者”。他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字,在中间位置停住——李夏霖三个字被红框圈住,旁边用铅笔标注着个模糊的符号,像个歪扭的猎户座。
名单的边缘有处折痕,和他内袋里那张合影的折痕完全吻合。陈天砚捏着终端的指节泛白,接口的灼烧感沿着神经爬向太阳穴,仿佛有把钥匙正在撬开他被焊死的记忆库。
“清除者734,立即销毁‘离线舱’的冗余记忆载体。”通讯器里传来指令,“目标李夏霖将被执行记忆格式化,确保无残留数据。”
陈天砚转身时,脚边的薰衣草花瓣被气流卷起,贴在他的靴底。他走出纯白的走廊,蓝色数据流在身后合拢,像从未有人来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那片档案空白处的刺目白光,像个无声的惊叹号,钉在他即将格式化的怀疑里。
私人终端的名单还亮着,李夏霖的名字在红框里沉默。陈天砚摸了摸内袋里的合影,照片背面的日期硌着心口,像句被遗忘的誓言。他突然想起李夏霖在隧道里说的话——“《1984》第47页,有你想不起来的事”。
(http://www.220book.com/book/VJT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