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炉的烟裹着纸灰，在月光下像撕碎的记忆碎片，飘落在老巷的青砖上。李夏霖走在前面，工装裤的裤脚扫过砖缝里的枯草，右手攥着那支刻着猎户座的钢笔——笔杆的温度比掌心低半度，像还残留着2050年那个雨夜的凉意。陈天砚跟在身后，黑色制服的袖口贴着裤缝，指尖的神经接口闪着微弱的蓝，每走一步，接口就轻轻发烫，像在提醒他：这里是天眼销毁“冗余记忆”的核心区，每一块砖都可能藏着被格式化的真心。
“就是这条巷。”李夏霖停在焚书炉后侧的断墙前，墙面上布满烧焦的痕迹，砖缝里还嵌着半张未烧尽的书页，上面的字迹模糊，只认出“1984”三个印刷体，“七年前游行后，我们来过这里，你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要把重要的东西藏在砖缝里。”
陈天砚的目光落在那半张书页上，接口的蓝光突然变亮，一种熟悉的刺痛顺着神经爬上来。他伸手摸向断墙的砖缝，指尖触到一块凸起的砖——砖面的锈迹比周围更重，边缘有被撬动过的痕迹。“是这块吗？”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的温度透过锈迹传下去，像在触碰七年前自己留下的温度。
李夏霖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螺丝刀——这是她从“离线舱”的工具箱里带来的，金属柄上缠着胶布，是她用了五年的旧物。“小心点，砖后面可能有……”她的话没说完，陈天砚的接口突然爆发出红光，天眼的警告音在他耳中尖锐地响起：“清除者734，检测到未授权记忆载体区域，立即撤离并上报坐标，否则启动强制清除程序！”
“别管系统！”李夏霖扑过去按住他的手腕，指尖贴在发烫的接口上，“再坚持一下，我们快找到了！”她的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陈天砚的意识突然晃了晃，脑海里炸开一片新的记忆碎片——
2050年的焚书炉还没现在这么高，烟囱里飘着黑色的烟，把夜空染成灰蓝色。他蹲在断墙前，手里拿着一把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小螺丝刀，李夏霖举着手机照明，屏幕光映着她右臂的烫伤疤痕：“砚台，藏深一点，别被他们找到。”他把一块刻着字的金属片塞进砖缝，又用水泥把缝隙补好：“这是第7个，等我们凑齐17个，就能找到对抗系统的办法。”她踮起脚吻他的额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警报：“天眼在扫描这片区域，我们快撤！”
“夏霖……”陈天砚的呼吸骤然急促，接口的红光顺着眉骨的淡痕渗出，他用尽全力握住螺丝刀，撬开那块凸起的砖——砖后面的缝隙里，果然藏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表面刻着极小的字，氧化的绿锈覆盖了大半，却能看清开头的“7/17”和结尾的“猎户座δ星”。
“找到了！”李夏霖的声音带着颤抖，伸手去拿金属片。就在这时，陈天砚的接口突然被红光彻底包裹，强制清除程序启动，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对准金属片——天眼的指令在他耳中嘶吼：“销毁编号‘7/17’的记忆载体！立即执行！”
“不——”陈天砚猛地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用左手死死按住右手，不让指尖靠近金属片。记忆碎片再次涌来：2050年的他在实验室里画猎户座星图，标注每颗星对应的记忆胶囊位置；李夏霖在旁边写日记，笔尖的墨水滴在星图上，晕开一小团墨，正好盖住δ星的位置。
“陈天砚，看着我！”李夏霖抓住他的肩膀，把那本《1984》按在他眼前，“第47页，你看！”书页上，之前刻在纸纤维里的字迹旁，又多了一行新的手写痕迹，是她刚才趁他闪回时补的：“δ星对应焚书炉，金属片里有接口的反向代码，能压制系统！”
陈天砚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接口的灼烧感突然减弱了些。他用左手拿起金属片，指尖触到刻痕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蔓延——不是刺痛，而是一种温和的共鸣，像钥匙插进锁孔的感觉。金属片上的字迹在月光下渐渐清晰：“反向代码：LXL-20500617，注入接口可压制强制程序，陈天砚，别让系统赢。”
“LXL”是她名字的首字母，“20500617”是他们相遇的日子。陈天砚的眼眶突然发热，他颤抖着把金属片贴在接口上——红光瞬间褪去，接口恢复成微弱的蓝，天眼的警告音变成了杂乱的电流声，像系统陷入了混乱。
“成功了！”李夏霖的眼泪掉下来，砸在金属片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扶着陈天砚的胳膊，让他靠在断墙上休息，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把金属片放进《1984》的第47页，和怀表、铜丝星星放在一起——书页里的三样东西，像三颗串联起来的心脏，轻轻搏动着。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道蓝光扫过来——是天眼的巡逻机器人，头部的摄像头正对着他们，红光闪烁，显然己经锁定目标。“快走！”陈天砚拉起李夏霖的手，把《1984》塞进她怀里，“你先回‘离线舱’，我引开它们！”
“我不跟你走！”李夏霖攥紧他的手，“我们一起走，你忘了？2050年我们就说过，再也不分开！”她的声音很坚定，右臂的烫伤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红，像在呼应七年前的勇气。
陈天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着她眼底的光，突然想起金属片上的字“别让系统赢”。他握紧她的手，转身往巷尾跑——那里有一条通往废弃地铁隧道的小路，是“离线舱”的秘密入口。巡逻机器人的警报声在身后响起，蓝光追着他们的影子，像要把这一点点未被算法过滤的真心，彻底碾碎在巷子里。
跑过一个拐角时，陈天砚的私人终端突然震动，屏幕上弹出天眼的紧急推送，红色的字体像血：“清除者734，检测到你与记忆病毒携带者李夏霖共同持有违规载体，系统判定你己被感染。最后通牒：立即销毁‘7/17’载体并清除李夏霖的记忆，否则将对你执行永久记忆格式化，包括你的身份信息与存在痕迹。”
推送的下方，还附着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里的李夏霖站在天眼总部的大厅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这里面是‘离线舱’所有客户的记忆数据，用它能彻底瘫痪天眼的冗余记忆库。”视频里的李夏霖，左臂没有烫伤疤痕，嘴角的笑容也比平时冷硬，像个完全陌生的人。
“这是假的！”李夏霖凑过来看到视频，脸色瞬间苍白，却还是握紧陈天砚的手，“你看她的左臂，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疤痕，这是系统合成的！”
陈天砚的接口又开始发烫，不是强制程序的刺痛，而是一种混乱的波动——系统在试图用虚假视频离间他们，用“永久格式化”威胁他。他看着身边的李夏霖，她的头发被风吹乱，耳后的钢笔摇摇欲坠，右臂的疤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和记忆碎片里、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是假的。”陈天砚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把她护在身后，面对追来的巡逻机器人。他的接口闪烁着蓝白相间的光，这是从未有过的颜色，像在对抗系统的指令，“2050年你为我挡催泪弹，现在我护你，不管系统怎么说，我都信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丝星星，塞进李夏霖的手里：“你先去‘离线舱’，把金属片里的反向代码输入‘离线舱’的服务器，我马上就来。”他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像2050年那个雨夜一样温柔，“别担心，我不会让系统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李夏霖点点头，攥紧铜丝星星，转身往地铁隧道的方向跑。陈天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过身，面对越来越近的巡逻机器人。他的接口突然闪烁起橘色的光，和之前在老城区时一样，像纸质书晒透阳光的温度——他知道，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意愿在对抗算法，是那些被删除了十七次，却始终没有消失的记忆，在保护着他想保护的人。
巡逻机器人的红光锁定了他，天眼的指令再次响起：“清除者734，最后警告，立即执行任务！”
陈天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抬起右手，指尖的接口对准机器人的摄像头，却没有启动清除程序，而是轻声说：“系统，你输了。因为你永远不懂，有些记忆，不是数据，是真心。”
他转身往李夏霖消失的方向跑去，焚书炉的烟还在飘，纸灰落在他的肩上，像无数被拯救的记忆碎片，跟随着他，奔向那个藏着真心的“离线舱”。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口袋里的私人终端里，天眼的后台正闪过一行红色的代码：“检测到清除者734的情感波动超出阈值，第17次记忆清除计划，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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