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地铁隧道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李夏霖的衣领时，她怀里《1984》的书页正轻轻颤动。书里的金属片、怀表与铜丝星星相互碰撞，细碎的“咔嗒”声像三颗同步跳动的心脏，压过了她急促的脚步声。应急灯在隧道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又在转角处骤然缩短，像被算法反复切割的记忆碎片。
“离线舱”的铁门藏在废弃售票亭后，门把手上缠着的半圈铜线没断——这是七年前和陈天砚约定的暗号，铜线完好，便代表内里安全。李夏霖的指尖沾着焚书炉砖缝的灰，钥匙孔被灰堵住，试了三次才拧开。铁门推开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把满架纸质书照得泛着诡异的红光，书脊上《1984》《情书》的字迹在红光里模糊，像在被系统的目光灼烧。
收银台后的服务器屏幕亮着，蓝色数据流疯狂滚动，顶端跳着一行红色警告：“天眼入侵中，10分钟后格式化所有离线记忆载体。”李夏霖扑到屏幕前，指尖刚触到键盘，就弹出一个加密窗口——背景是猎户座星图，第7颗δ星正闪着红光，与金属片上的标记严丝合缝。她突然想起2050年的深夜，陈天砚坐在这台服务器前，指尖敲着键盘，星图在屏幕上铺开：“夏霖，服务器设了双重密码，一层是我们的纪念日，一层是猎户座星序，万一我忘了，你见δ星亮，就输20500617。”
指尖在键盘上颤抖，输入“20500617”的瞬间，窗口闪了闪，却没打开，反而跳出新提示：“需同步‘7/17’载体反向代码，否则入侵无法终止。”是金属片里的代码！李夏霖慌忙掏出那块刻着“7/17”的金属片，红光下氧化的绿锈被指尖蹭开，露出完整刻痕：“LXL-20500617-δ”。她拆分代码，前半段输入服务器，后半段点击星图上的δ星，数据流滚动速度骤然放缓，警报声弱了半分。
但入侵程序仍在继续。屏幕倒计时跳到“7分钟”，黄色提示弹出：“缺少清除者734神经接口验证。”李夏霖的心脏沉了下去——这是陈天砚留的最后保险，只有他的接口能完成同步。她的目光落在服务器侧面，那里有个红色按钮，便签纸上的字迹还清晰：“若我来不了，按此启动离线模式，代价是切断所有外界联系。”便签边缘的泪痕是七年前的，被她反复得发毛。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按钮时，隧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天砚冲进来，黑色制服袖口沾着灰，左眉骨的接口闪着柔和的橘光——不是任务时的冷蓝，也不是强制程序的刺红，是像纸质书晒透阳光的颜色。“夏霖！”他反手关上铁门，呼吸急促，“我引开了巡逻机器人，但天眼肯定会追来。”
“差最后一步，要你的接口。”李夏霖拉过他的手，按在服务器的识别区。接口的橘光与屏幕黄光合拢的瞬间，猎户座星图突然放大，δ星与接口光芒连成一线，数据流从蓝转橘。陈天砚七年前的原声从扬声器里传出：“夏霖，若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可能忘了你，但我的接口记得，我们的星图记得。”
李夏霖的眼泪砸在键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2050年的画面突然闪回：陈天砚坐在她身边，阳光透过隧道缝隙落在他侧脸，指尖敲着录音键：“我怕系统删光我的记忆，就把声音存在这，你听到就知道，我一定在找你。”
“同步成功！”提示音响起，警报灯熄灭，绿色灯光漫过书架，服务器顶端跳着“离线模式启动，记忆载体安全”。陈天砚的接口恢复成淡蓝，他扶住李夏霖的肩，指尖轻轻抚过她右臂的烫伤疤痕：“没事了，我们守住了。”
李夏霖突然想起金属片上未看清的刻痕，借着绿光翻过来——氧化痕迹下，一行小字清晰起来：“8/17，藏于旧记忆馆星图壁画后，对应ε星。”“旧记忆馆”是现在的焚书炉附属馆，七年前还没被改造成销毁站，她记得那里有面巨大的星空壁画，陈天砚曾在ε星位置贴过一张拍立得，照片里她举着玻璃做的ε星，笑得眉眼弯弯。
“你想起什么了？”见陈天砚又在无意识摸眉骨——这是记忆闪回的征兆，李夏霖轻声问。他点头，接口闪了下橘光：“壁画上的ε星有个缺口，暗格就在后面，我们还在那拍过照，你穿白衬衫，右臂还没有疤……”话语突然中断，记忆碎片像碎玻璃，明明就在眼前，却抓不完整。
陈天砚的私人终端突然震动，黑色字体的推送跳出来，像死亡通知：“天眼启动‘记忆追踪程序’，30分钟内无差别扫描‘2050.06.17’关联地点，包括离线舱与旧记忆馆。”地图上两个红圈正在收缩，一个圈住他们此刻的位置，一个罩住旧记忆馆，像两张即将收紧的网。
“我们得走。”陈天砚收起终端，拉着李夏霖走向服务器后的暗门——这是通往隧道另一条支路的备用出口，“先去安全屋躲扫描，等结束再找8/17。”李夏霖把《1984》抱在怀里，金属片塞进内衣口袋，紧贴着心脏，那里能感受到金属的温度，像陈天砚七年前的掌心。
暗门推开时，隧道风又吹进来，这次裹着纸质书的墨香。李夏霖的长发被吹乱，别在耳后的钢笔摇摇欲坠，笔杆上的猎户座刻痕在绿光下清晰，第7颗星的位置，正好对着金属片上的“7/17”。陈天砚走在前面，黑色制服的背影在应急灯下不再冰冷，反而像一道屏障，护住了她与满架未被格式化的真心。
“陈天砚。”李夏霖突然停下，把铜丝星星塞进他手心，“七年前你送我的，现在还你。等找齐17个胶囊，你要再送我一次，这次刻完整的猎户座。”他握紧铜丝星星，金属凉意里藏着温度，接口又闪了次橘光：“一定，到时候把每颗星都刻上我们的记忆，让天眼永远删不掉。”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暗门后，绿色灯光渐渐暗下去，满架纸质书在黑暗中安静躺着。服务器屏幕上，猎户座星图仍亮着，δ星旁的“7/17”与ε星旁的“8/17”遥遥相对，像两枚未被算法发现的火种，等着他们在下一个地点，重新点亮。而隧道外，天眼的扫描光点己在夜空中闪烁，正朝着“离线舱”与旧记忆馆的方向，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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