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砚的靴子踩碎地铁隧道的积水时，接口的蓝光正沿着血管游走。这是他第三次潜入离线舱，距上次突袭己过去72小时——“天眼”的修复机器人还在整理散落的书页，金属臂拾起《雪国》时，夹在里面的干枯花瓣簌簌坠落，像某种无声的呼救。
他避开监控的红外扫描，指尖抚过墙面斑驳的猎户座涂鸦。紫外线灯的光斑下，那些荧光颜料勾勒的星轨正在流动，仿佛整个宇宙被压缩进这面混凝土墙。当他的指腹按在猎户座腰带的第三颗星上，墙体内传来齿轮咬合的轻响，一块砖面缓缓内陷，露出巴掌大的暗格。
暗格里的桐木盒泛着陈旧的光泽，黄铜锁扣刻着罗马数字“Ⅰ”。陈天砚的接口突然剧烈灼烧，他下意识咬住嘴唇，尝到铁锈味的血——这是记忆闪回的前兆。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雨水与墨水的气息漫出来，像2050年那个浸透泪的夏夜。
最上层是张泛黄的新闻纸，头版照片被水泡得发皱：反AI游行的人群举着“保存记忆”的标语，角落里两个模糊的身影正交换一个用报纸遮掩的吻。照片边缘有行钢笔字，墨迹被雨水晕成蓝雾：“当系统开始计数，我们就在星轨上刻坐标。”陈天砚的拇指抚过那行字，接口突然投射出重叠的影像——他认出照片里的自己穿着褪色牛仔裤，李夏霖的长发缠在他的腕表链上。
盒子底层垫着块深褐色布料，展开后是半片烧焦的校服衣角，布料纹理里嵌着几粒金属碎屑。陈天砚的瞳孔骤缩：这是催泪弹的残留物。记忆碎片突然炸开，他看见李夏霖扑过来挡在他身前，火焰舔过她的右臂，空气中弥漫着棉布燃烧的焦糊味。“砚台，记住猎户座的位置。”她的声音混着警笛声，像根烧红的针，刺穿他被格式化的神经。
“清除者734，检测到未授权物品接触。”耳麦里的合成音突然尖锐，陈天砚的接口强制弹出数据流，试图销毁手中的布料。但数据流在接触衣角的瞬间竟凝固成冰晶状，折射出更破碎的画面：2050年6月17日的夜晚，他蹲在焚书炉工厂的阴影里，用烧红的铁丝在李夏霖的校服上烫下猎户座图案。“这样就算记忆没了，疤痕还在。”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指尖的温度烫得她轻轻颤抖。
桐木盒的夹层里藏着支钢笔，笔帽刻着“XL”与“TY”的交织缩写。陈天砚旋开笔杆，李昀轲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里面没有墨水，只有卷成细条的纸。展开后，他的呼吸骤然停滞——这是份记忆清除授权书，签名处是他的笔迹，日期显示2051年3月12日，恰好是他成为清除者的第一天。授权范围那一栏，用荧光笔圈着“与李夏霖相关的所有情感记忆”。
“原来每次都是我自己签的。”他低声笑起来，接口的蓝光开始不规则闪烁。记忆的缺口处涌出新的碎片：他坐在“天眼”的格式化舱里，李夏霖的影像被投射在对面的屏幕上，系统机械地念着“冗余情感清除协议”，而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签下名字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隧道深处传来机器人的巡查声，陈天砚迅速将桐木盒藏进制服内袋。当他转身离开时，靴跟踢到个金属物——是枚锈蚀的徽章，上面铸着数字“17”。徽章背面贴着张便签，字迹是李夏霖的：“第一颗星找到了，剩下的藏在会呼吸的书页里。”
返回总部的路上，接口持续发出警告，但陈天砚第一次没有执行“强制冷静”指令。他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全息广告，突然发现所有笑脸都长着同样的表情——那是“天眼”筛选出的“标准幸福模板”。而他口袋里的桐木盒，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像颗拒绝被格式化的心脏。
在宿舍的生物识别锁即将闭合时，他瞥见走廊公告栏上的通缉令：李夏霖的照片被标上“一级记忆污染源”，右上角的红色印章写着“建议永久清除关联者”。陈天砚的接口突然自动截取了这张照片，存入加密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新生成的：“未完成的星图”。
深夜，他躺在床上，桐木盒放在胸口。接口的蓝光透过布料，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晃动的猎户座。他数着那些星星，突然想起什么，翻身从枕头下摸出本偷带回来的《1984》。第47页被人用红铅笔涂画过，刮开表层的油墨，底下露出一行极浅的字迹：“17个坐标连成的线，能圈住被偷走的时间。”
陈天砚的指腹按在那行字上，接口的灼烧感奇迹般消退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离线舱的阴影里，李夏霖正将第二只桐木盒推进《百年孤独》的挖空内页，盒盖上的罗马数字“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而“天眼”的中央数据库里，关于清除者734的异常记录正以每秒37条的速度增加，最终被一个新生成的文件夹自动收纳，文件夹命名为“冗余爱情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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