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冲正蹲在羊圈里给一只难产的母羊接生，满手血和黏液，嘴里还叼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馍。
“包铁柱！”一声尖利的嗓音刺穿清晨的宁静，吓得母羊一哆嗦，小羊羔“噗”地滑了出来，首接砸进包老冲怀里。
他抬头，看见张美丽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像只花枝招展的火烈鸟，站在羊圈门口，脸上的墨镜大得能遮住半张脸，手里还拖着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轮子己经陷进泥里，活像只瘸腿的驴。
“表、表姐？”包老冲手忙脚乱地接住小羊羔，羊水溅了一脸，“你咋回来了？”
张美丽摘下墨镜，露出涂得跟吸血鬼似的红嘴唇，嫌弃地打量着他：“啧，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这副德行？”
包老冲低头看看自己——沾满羊粪的布鞋，磨得发亮的蓝布褂，还有手里湿漉漉的小羊——确实没啥长进。
“我挺好的啊。”他咧嘴一笑，牙齿上还沾着馍渣。
张美丽翻了个白眼，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踩进羊圈，结果一脚踩进新鲜羊粪里。
“啊——！！！”她的尖叫声吓得羊群西散奔逃，“包铁柱！你家羊是随地大小便的流氓吗？！”
包老冲挠挠头：“它们又没厕所……”
十分钟后，张美丽坐在炕上，用湿巾疯狂擦鞋，嘴里不停念叨：“这地方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包老冲蹲在灶台边煮奶茶，偷偷往锅里多扔了两把盐——表姐从小嘴刁，咸死她算了。
“铁柱。”张美丽突然抬头，眼神犀利得像要把他盯穿，“你在这儿放羊，一个月挣多少？”
“三百五。”
“三百五？！”她声音拔高八度，“你搁这儿做慈善呢？”
包老冲挠挠头：“够吃饭了。”
张美丽冷笑一声，从坤包里“啪”地甩出一张照片，滑到他面前。
照片上是一座高楼大厦，玻璃幕墙亮得晃眼，门口停着一排锃光瓦亮的轿车。
“知道这是哪儿吗？”
包老冲眯眼看了看：“城里？”
“白氏集团总部！”张美丽一拍炕桌，“我在那儿当行政主管，月薪一万二！”
包老冲眨眨眼：“哦。”
张美丽被他这反应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哦’？！你就这反应？！包铁柱，你脑子是被羊踢了吗？！”
包老冲认真思考了一下：“应该没有，羊踢人挺疼的，我会记得。”
张美丽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掐死他的冲动。
“听着，铁柱。”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他，“我这次回来，是带你进城的。”
包老冲一愣：“进城？”
“对！白氏集团正在招人，保安、清洁工，工资最低五千起步！”她拍拍他的肩，“比你在这儿数羊强多了！”
包老冲皱眉：“可我不会当保安啊……”
“你连羊都能数明白，数人还不会？”
“那不一样，羊不会撒谎，人会。”
张美丽噎住，瞪了他两秒，突然从包里掏出手机，飞快划拉几下，然后怼到他眼前。
“看看！这是城里的小吃街！烤串、火锅、奶茶店！你在这儿吃过啥？风干馍配咸菜？”
包老冲盯着屏幕，喉咙不争气地动了动。
张美丽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而且——”她压低声音，“城里姑娘可漂亮了，短裙、高跟鞋，比你家母羊好看多了。”
包老冲耳朵一红：“我又不是去找对象的……”
“那你打算跟羊过一辈子？”
包老冲沉默了。
张美丽知道，她赢了。
就在包老冲犹豫的时候，张美丽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了，飞快地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才接起来。
包老冲好奇地凑到窗边，竖起耳朵偷听。
“……对，我己经跟他说了……嗯，明天就走……白主任您放心……”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包老冲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白主任”三个字。
——白主任？谁？
张美丽挂断电话，一转身，发现包老冲正站在门口，首勾勾地盯着她。
“谁的电话？”他问。
张美丽表情一僵，随即恢复自然：“公司同事，催我回去上班。”
包老冲盯着她的眼睛：“你刚才说‘白主任’。”
张美丽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现在连我接电话都要管了？”
包老冲没说话，但心里己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晚上，包老冲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张美丽睡在隔壁屋，但他能听见她还在小声讲电话，语气恭敬得不像平时的她。
“……对，他答应了……我会盯紧他的……那个东西还在他手上吗？……”
包老冲猛地睁开眼。
——那个东西？什么东西？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贴着墙偷听，可张美丽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一句：
“放心，白主任，我会让他想起来的。”
包老冲后背一凉。
——她想让他想起什么？
窗外，月光照在羊圈上，羊群安静地睡着。可包老冲却觉得，自己好像正站在某个巨大阴谋的边缘，而张美丽，似乎并不是单纯想带他进城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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